燕贵人正在屋里碾香,太监来传,“莲贵人来了。”
燕贵人闻声蹙额,她来作甚?
莲贵人一向不是看她不顺眼,此番到访又有何意?
不好撵回去,只能让她进来。
莲贵人惺惺作态,拉着她的手好一番热络,“妹妹进宫也有一段日子了,姐姐我啊,总说要来见你,一直不得空呢。”
燕贵人虽觉得假,也得附和一声,“多谢姐姐记挂。”
莲贵人秋眸一扫周围装饰,燕贵人这清风轩比她的常春苑要敞亮得多。
寝殿正朝阳,清光落在青白玉瓷面的茶几上,上面摆了一套青花缠枝纹茶具,粉青葵式汤碗里盛的是燕窝,甜白瓷果盘竟摆了颗粒饱满红透了的樱桃。
莲贵人酸得要命,“陛下对妹妹可真好,我听说娴贵妃那,也才得了一小筐樱桃呢。”
燕贵人不予理会,莲贵人也不好继续说下去。
她招手让春喜上前,托盘里摆了一件藤黄挑花月兔纹织锦裙。
“这是我的一番心意,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莲贵人终于挑明来意,“昨日我遇上成衣局的宫女,瞧了两眼妹妹的新衣,没想到成衣局的绣娘真是过分!竟把那燕子绣得如此粗糙,简直没眼细看。”
“换做旁人也就罢了,妹妹还正得宠呢,就敢如此敷衍,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燕贵人这才想起自己的新衣迟迟未送来,正打算让人去催呢。
没想到莲贵人先找上门了,“妹妹莫要怪姐姐自作主张,姐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将你那新衣拿回自己那改了针脚,明日再给你送来。”
燕贵人眸子微挑,声音绵软,“这等小事怎好劳烦姐姐!”
莲贵人舒眉一笑,“无妨,咱们入了宫便都是姐妹,本就应该互相扶持。也怪我这嘴快,净会说些不如妹妹心意的话,望妹妹不要记恨我才好。”
“怎么会呢!”
很快又要过节。
她计划先去,趁机去放放风筝,散散心。
农历九月九重阳,皇家照例应登高祭祖,再赏菊设席。
内务府给皇宫上下都送了茱萸,驱邪避害。
后宫最近却不算太平。
有一处废弃宫殿,这几日总是传出女人悲鸣的啼哭。
一入夜,格外瘆得慌。
宫女太监皆绕着那处寝殿走,闹鬼传闻很快传入安福殿。
这事闹得人心惶惶,池辛夷派苏宸白领着一众太监去查。
李婕妤陪她在院里绣花,顺便提了一嘴闹鬼的事,“妾宫里的小圆子也遇上过这女鬼,说是穿着宫女的衣服,披头散发,满脸皆血,见人就要索命呢!”
池辛夷倒是淡定,“本宫不信这世上有鬼。”
苏宸白来请,“还请娘娘移步凌香阁,奴才们在枯井里寻到一具尸体。”
李婕妤放下针线,陪池辛夷一同去。
从枯井里捞出的尸体已经腐臭,满身尸斑。
苏宸白将那乌糟的头发撩开,脸已面目全非,好似是用利器划成这副模样。
虽然穿着宫女的衣服,但是她的身份却难辨认。
后宫每年失踪的宫女太监不在少数,她总不能一一管过来吧。
池辛夷思量着先让各宫自查,统计名单再交于她排查。
莲贵人听闻此事,忐忑不已。
没想到那宫女有这么大的怨气,石块都压不住她。
她生怕这事到最后真查到她头上,原本就失了宠,若让陛下以为她心狠手辣,这辈子真就完了。
不行,决不能被查出是她所为。
她漫不经心地走在御花园,意贵人正走在她前面。
意贵人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人。
用胳膊肘轻碰了下身边的宫女,宫女即刻领会,“贵人,宫中最近邪祟颇多,奴婢刚听娴贵妃娘娘的意思,像是要做法事呢。”
意贵人淡笑一声,“要说这驱邪,还是青山寺的灵。”
莲贵人正垂着眼皮,闻声,睫毛微颤,抬起的眸突然一闪。
青山寺?
皇后娘娘不也在青山寺?
太后的病仍无好转,今年的重阳节留在宫里,就不跟着折腾了。
新入宫的人也不必跟着,留在宫里继续学规矩。
陆景逸受国事羁绊,等前一日再来。
池辛夷携几位嫔妃先行抵达青山寺,为九月九日的法事做准备。
出行那日。
池辛夷特意换了一身青衣。
行至半路,她撩起卷帘,探出半只桃眸向后眺望。
淮安骑马行于队伍之后,暗蓝宝象纹锦衣竟比太医宫服更适合他。
少了些儒雅书气,多了些雍容华贵。
黑色发冠束缚青丝,日光润有光泽。
一双细挑长眸不染尘世,好似天上的神,世间浊气不予沾染。
她徒生出想将神拉下神坛的念头,罪恶在心底蔓延。
“娘娘,您瞧见什么了?”
“没什么。”
池辛夷缩回脑袋,内心躁动。
觅儿见她脸颊两侧晕了红,忙给她斟了杯凉水降火。
将近日落,才赶到山脚下。
行了半天路,妾们都娇贵很,受不了这一路颠簸。
池辛夷让歇了一会儿,给她们也分了糕点。
她寻了一处荫蔽,手持团扇,背靠矮圆椅,微扇小风。
意贵人从嫔妃中抽身而出,朝着池辛夷所在的荫处款款而来,面颊透着红。
她糯糯道:“娘娘,舟车劳顿,妾为您捏肩吧。”
“不必。”
池辛夷不喜生人碰自己。
意贵人虽未如愿,脸上依然挂着盈盈笑意。
池辛夷半抬眸子睨了她一眼,猜不透她为何总是向她示好。
青山寺内,安王一掌将佛像震出裂纹。
池鸢大惊失色,泪水涟涟,“您能不娶王妃吗?”
陆玄渊沉着一张脸,身上衣衫有好几处划痕为剑刃所致。
样子虽狼狈,也掩不住他的阳刚气。
剑眉下撇,眉心拧出一道弧。
“这是皇兄的旨意。”
他声若寒冰,眸底怀恨。
“求您了,别娶她。”
池鸢纤手紧攥他破损的衣袖,指甲划过他的手背。
陆玄渊垂眸,见她露出哀求的眸色,有些犹豫。
池鸢见状扑进他的怀里,哽咽道:“安王,请抛去鸢儿是你皇嫂的身份,鸢儿此时只想当一位爱慕你的女子。”
陆玄渊顿时一扫眸底阴霾,神色喜然,似有些意外。
他反手将她紧箍,“鸢儿,你没骗本王?”
“鸢儿当着佛祖的面发誓,句句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