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向前飞没搭理猴子,出来后直奔自己的总经理室,到门前用力推开门进来了,见清清不知何时来了,坐在沙发上正等着他。先是一怔,继而强行镇静下来,压抑着愤懑的情绪,笑着说:“哦清清,你来了。”在妹妹面前,他从来都是笑脸相待的,伪装的很好。
“大哥,开完会了。”清清起身说道。
“嗯!开完了。你坐,坐啊!”向前飞说着,走到自己的老板台前,在皮椅上坐下,又问,“你来有事吗?”掏出一支烟点燃大口大口地吸了起来。
清清走近向前飞,在他对面的转椅上坐下,随口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我给你看的那部《大哥老大》的小说草稿,你看完了没有,觉得怎么样?”
原来是为马云飞写的小说而来的啊!向前飞冷冷地笑了笑,然后板起面孔说:“看完了,不怎么样,绝不能拿去投稿发表。”
“不能拿去投稿?”清清很意外,“为什么啊?”
“不能就是不能!没有为什么。”向前飞很霸气地说道。
这下,清清才注意到向前飞的脸色和神情中隐含着某种愤怒,很不对劲。于是关心地问:“大哥,你怎么啦?你好像有些不对劲哦,谁招惹你了?”然后嫣然一笑,又玩笑道,“告诉你清清妹妹,我去帮你修理他。”
哪知,向前飞并不领情,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稿子往清清面前一扔,正色地说:“就是这个《大哥老大》惹了我。哼!全是塌马的胡说八道,无中生有!不说别的,就说小说里的这个‘大哥’吧。什么情呀,爱呀,性啊!我和汪杰根本就没那么回事,在中兴县没有,在南江城没有,在任何地方都没有,也绝对不会有。另外,他还把知青的生活写的那么凄苦悲惨,暗无天日,比解放前还不如,全是负能量。你们在农村真有那么苦吗?我去过你们那里,也去过你二哥插队的罗县农村。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你二哥在农村就没觉得苦。他有文化有理想,带领大家参加劳动,建设新农村,我让他回城他也不回。可你再看看马云飞怎么写的?塌马的,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一叶障目,瞎子摸象,恶意污蔑。”
马云飞写的这部小说名叫《大哥老大》,是部30万字的小长篇。是他根据清清、楚楚被大哥向前飞一手带大的经历,特别是清清从汪杰嘴里得到的一些素材,也就是向前飞把汪杰从河里救上来以后,带出知青点,又去了中兴县冒险抢救单小小的一些经历创作而成的。小说名原来是《走出深渊》,但马云飞经过再三考虑、酝酿,最后改成了《大哥老大》,把男主定为了向前飞的化身,花费了很多笔墨,重点描写。也正因为这样,所以马云飞才建议清清把小说草稿首先拿给向前飞阅读,第一时间听取他这个“当事人”的意见与反映。
由于故事取材于真人真事,再者马云飞文笔也的确不错。清清一直参与了小说的构思与创作,自以为整部小说,情节曲折,跌宕起伏,情感真挚,凄美感人。却没想到,向前飞看过小说后,反应居然会是这样,而且表现得这般义愤填膺。于是,她连忙解释说;
“这是小说啊大哥!是在歌颂‘大哥’这个人物,是……”
“你拿回去还给马云飞,告诉他,你就说是我说的。这部小说不能拿出去,要他立即烧掉不准见人。不然的话,我扒了他的皮!”
这叫什么话啊?算威胁吗?清清有些不高兴了,但没动怒,接着开导似的地说:“大哥,这是小说啊,很多内容和情节,包括人物都是虚构的呀!不知内情的读者,谁会晓得你和我们,还有汪杰是原型啊!”
“虚构的也不行!哼,我一看就知道是写我们兄弟姐妹,借我们兄弟姐妹的经历发挥、创作出来的故事。谁给他的胆子啊,啊?敢这样胡编乱造,诽谤中伤我们兄弟姐妹。我绝不容许他拿出去,绝不容许!还有,我也得警告你,不要和这家伙混在一起,那样……”
向前飞的情绪已经很激动了,但说到自己,清清的火爆脾气也上来了,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冲道:“我不要你管!”赌气似的拿起稿子,起身离开座位就要走。
“站住!”向前飞突然吼道,站了起来。待清清站住后,又问,“昨夜干嘛和秀才在客厅里吵嘴。”
“我们才没吵嘴呐。”清清否认道。
“没有?你当我是聋子啊!”
“我们,我们就叫了几句。”清清支吾道,心知理亏,于是撒娇似的翘起了嘴巴,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在大哥面前撒撒娇,一切都能解决。这是清清、楚楚两姐妹自小到大惯用的有力武器,屡试不爽。
见此,向前飞果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力地叹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然后温和地说:“清清,你要注意、检点一下自己的行为,不要天天晚上都往外面跑,深夜不归,这样不好,懂吗?你比小妹强,你的事情大哥一般不过问。你和父母的事情,大哥劝过你,也说过你。可你……你不要大哥管,嫌大哥多事。那好,大哥就依你,不去管你,由得你去。可是你和那个马云飞混在一起,这个……大哥就不能不管了。”
“混在一起?”清清浑身一震,“大哥,你怎么这么说啊?我们又没怎么样。”
“还说没怎么样?一天到晚讨论爱啊、情啊的,这对你没什么好处?你已经不是十八九岁的少女了,不要那么罗曼蒂克。你是一个有家庭、有丈夫、有女儿的人,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你比我有头脑,更比我懂文学,你自己看看吧,马云飞在上面都写了些什么东西,啊?你不要中毒了。”
“什么毒不毒的。”清清申辩道,“文学是人学,是写人的,人的爱情,人的性生活都可以描写,你懂不懂啊你?!”
“我不懂!但我懂一点,生活就是活生生地过日子,我还懂,你是我妹妹!”
“哼!简直对牛弹琴,一点文学修养都没有。不跟你说了。”清清低声咕噜道,拿起稿子气鼓鼓地出去了。
大哥就是大哥,可不同于老公哦,她哪敢造次?
眼瞅着清清出门了,并用力把门关上,发出了“啪”的一声,向前飞没有叫住她,而是用力捶了一下桌面,憋屈地骂了一句:“塌马的,全乱套了。”
“全乱套了!”这话还真是一点都不假。兄妹之间,兄弟之间,还有夫妻之间都乱套了。不说别的,就说猴子和汪杰夫妻俩吧;
这不,汪杰走进自己的经理室,等猴子一跟进来,她便一反常态,狂风暴雨似的对着猴子河东狮吼,大喊大叫,说猴子不识好歹、忘恩负义……等等,等等。
“忘恩负义”这四个字,惹得猴子那个气急败坏啊,几乎达到了丧失理智的地步,只见他突然狂叫一句:“你给我住口!”话音一落,便挥起拳头用力对着汪杰的脸颊打了过去……
没错!猴子用的是拳头而不是巴掌,他十几岁就跟着大哥向前飞在南江城里摸爬滚打,动手打架一贯用的都是拳头,早已养成了习惯,要么不出手,出手就是拳头。而这一拳好似凝聚了多年以来憋在内心深处的怨气,力量很大。
说起来,汪杰挨打,这算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大哥向前飞,这次是兄弟姐妹中的老二、自己的丈夫猴子,但二者的性质截然不同。
汪杰被打得眼冒金星,整个人也被打得倒在了一边的沙发上。但片刻,她还是捂住左脸,咬着牙关,愤怒而惊愕地盯着猴子,慢慢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你?你竟然,竟然敢……打我!家暴!”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敢适应挨了拳头的事实,虽然左眼和左边脸都在阵阵灼痛。
“我为什么不敢打你,啊?”猴子毫不示弱,也是歇斯底里般地大叫,“我今天就打你了,怎么啦?你去告大哥呀,去呀!你别以为我猴子是傻子,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在心里爱着大哥,处处想着他,根本就没把我当老公。”
听到这话,汪杰的愤怒陡然间便消失,变为了万分惊诧。
猴子已然相当激动了,不顾一切地叫囔道:“大哥,大哥!出口大哥,闭口也是大哥,连做梦说梦话也是不停地叫大哥,就是跟我做爱也是……把我当成大哥!你那么喜欢大哥,那么爱大哥,当初为什么还要答应嫁给我?你说,你说啊!”
说,这让人说什么呢?这能说出口吗?当然不能。
面对着猴子,汪杰瞠目结舌,哑口无言,整个人就像是呆了一样。在这方面,在老公面前,她根本就没一点底气。因为,猴子说的都是实情。
“我告诉你汪杰,我猴子也是出生入死,在江湖道场流血拼命打出来的,也是一条汉子,一个男人,你懂吗?”说到这,猴子停了下来。接着,把音量降低了一些,用手指着汪杰的鼻子说,“你摸摸你的良心,结婚以来,你待我如何,而我对你又是怎样的。就说刚才吧,我只不过是说了大哥几句,道出了实情,你就对我大动肝火,大发脾气,大呼小叫的谴责我,说我不识好歹,忘恩负义。”接着,他又自嘲般地笑了笑,说,“嘿嘿,行啊!我不识好歹、忘恩负义,我猴子是小人。你汪杰有义,是君子,你去爱吧,去爱大哥吧,你……”
“你混蛋!”没等猴子说完,汪杰突然大声骂道,“你混蛋!”然后调头跑出了经理室。
正巧,扁头和小毛崽过来了,看见汪杰慌慌张张地从里面跑出来,扁头顿觉不妙,连忙迎了上去,紧张地问:“汪杰,你怎么啦?哭了?”
泪水是汪杰转身跑出来的那一瞬间,从眼眶里涌出来的。出门就遇到扁头和小毛崽,汪杰吓了一跳,这会听到扁头又对她发问,更是胆怯。“我?我没,我没哭。”她低着头说道,生怕两人发觉,慌忙用右手掩住自己的脸庞和眼睛。
“猴子打你了?”秀才又追问道。
“没有没有!”汪杰急忙否认,捂着脸和眼就想走开。
哪知,扁头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按了下来,只见她的左眼呈青紫色,肿了。不禁大吃一惊,恨恨地说:“还说没有,眼睛都被打青了,肿了,这明明是用拳头打得。他妈的,猴子还敢对你动拳头?”说完就冲了进去……
“扁头!”汪杰忙喊一句,就要追过去。
小毛崽连忙抓住她的手,用力往后一扯,埋怨道:“你还进去干嘛呀,看他们比武啊!哼,真是好笑!走走走!跟我走,走!别再火上浇油了。”说着硬是拉着她离开了。
而扁头呢,一进门就指着猴子的鼻尖,骂道:“猴子,你这个b崽子,竟然对汪杰也动拳头,啊!眼睛都打青了,打肿了。你他妈的想造反了是吧?!不记得当年你是怎么向大哥承诺的了?啊!”
扁头和猴子,毕竟从小就开始在社会上混江湖道场了,脏活不离口。眼下,虽说是星级宾馆里的经理,当领导了,但情急愤怒之下也不自觉地会用脏话骂人。
对此,猴子倒不以为然,但这会儿提到大哥和当年的承诺,本就余怒未消的他,更是恼羞成怒,用力拔开扁头指着自己鼻尖的手,叫道:“不要跟我提大哥!我和汪杰的事不关大哥的事,更不关你的事!不用你管!”
“老子今天管定了!我,我他妈的揍你!”说完,扁头挥起拳头就向猴子脸上打了过去。
猴子不防,腮帮子上重重地挨了一拳,骂道:“好啊!你他妈的,敢打老子!”也出手还击了……
这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关系啊,有时候还真是莫名其妙,诡异奇葩。为了哥们,可以两肋插刀。要是为了女人呢,可以插你两刀。可是,什么才算是哥儿们呢?或许就是;多年以后,你躺在床上,我问你吃东西不?我摇摇头,问你喝水不?你还是摇摇头。然后我说,那就给你找个妞儿吧?你却双眼含泪、挣扎着抬起手,说:“哥儿们,快扶我起来吧!”
至于猴子与扁头这两兄弟的关系嘛,少年时就喜欢一对一的对打,如今,还是忍不住大动肝火,动拳头。当真是令人无语,只有唏嘘、呵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