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显然谁也不让谁,吴邪立刻就想拍掉张海盐握住胥翎手腕的那只手。
谁知张海盐却又一下将动作收回,吴邪隐约间似乎看到对方身上有属于鳞片的寒光一闪而过。
张海盐笑了笑,眼中带着隐隐的轻视和傲慢:“我劝你不要随便碰我,否则要是发生了什么后果,概不负责。”
说着,弹了声响舌,就凑到吴邪身侧低声开口:“张邪小弟弟,作为男人,有些事情还得……各凭本事。”
而后一步退开,朝胥翎眨了眨眼,吹了声轻快的口哨,大步流星走向高脚木楼——
“度假了!”
胥翎虽然也听到了张海盐对吴邪说的话,只是尽管每个字她都听清了,但连在一起,她却根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干脆也就不想——她每天要考虑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吴邪当然明白张海盐说的是什么意思,一下愣在原地,那种被自己勉强压下去的思绪与冲动再一次冲上大脑,只是他明白,这次恐怕自己无论如何也逃避不了了。
“小邪?你怎么了?不进去么?”胥翎回身,面带疑惑地提醒吴邪。
“啊,我……不是,姑奶奶,我也想跟你拍张照!”吴邪一下清醒过来,决定等会再解决自己的思想问题,现在他也要跟姑奶奶拍照!
胥翎无奈一笑,只好又走回到吴邪身边。
“咔擦。”
吴邪看着相机里的照片,露出了两天以来最轻松且满意的笑——
阳光从画面上方洒落,女人的发梢浮上一层朦朦胧胧的薄金光晕,就像是天使的光环,神圣纯洁无比。
而他自己就站在女神旁边,两个脑袋凑得很近,笑得那么开心,身后立着充满少数民族风情的高脚木楼,木楼牌匾上用行书题的“宴坐青山”潇洒风流,一派闲适自然。
夕阳很快沉进绵延的山峦线下,大山说他们平时在山中都吃得很简单,几个大老爷们也不会弄什么好吃的饭菜,于是干脆就跟村里的一户人家做了生意,让他们做了一日三餐送来。
负责几人三餐的人叫阿贵,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听大山说,来村里旅游的许多游客都是他带来的,这人做这种招待的事情十分熟稔,有点农家乐老板的意思。
到了饭点,几个男人早就饿了,全都守在桌旁,阿贵做了四荤四素一汤,还切了两盘水果(想来是大山提前叮嘱过的)、拿了几壶甜酒,东西太多,他就让自己的两个女儿也一人提了个食盒过来。
瑶族姑娘的气质跟大城市里的姑娘相当不一样,清纯中带着一种活泼的勃勃生气,像是一阵调皮的山风,又像是盛开在岩壁上坚韧又鲜艳的野花,把胖子的眼睛都看直了。
一顿饭吃得几人都很高兴,张起灵也被这种气氛感染,绷紧了一路的神经都变得松弛些许。
晚饭一吃完,阿贵和他的两个女儿又来把盘子碗筷收走,胖子也腆着脸跟在了阿贵那个叫云彩的女儿后面,浑身的膘随着下楼不断抖动,将前方云彩纤细窈窕的身影遮了个严实,看得吴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既然胖子都走了,几人也打算出去散散步,看看能不能找到张海盐口中张起灵的故居。
只是一行人刚刚踏出院子,就又看到胖子急切地跑了回来。
“云彩呢?你该不是被别人嫌弃了,然后被赶出来了吧?”吴邪笑着开玩笑。
“老子现在没功夫跟你扯屁话,走走走,我发现了一件大事。”胖子拉住吴邪就往阿贵家的方向走。
“什么大事?你他妈说清楚点。”吴邪简直一头雾水。
“在这里不好说,你过去就知道了。”
胖子的话成功勾起了几人的好奇心,全都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很快,当吴邪几人看到胖子所说的东西时,他们就知道,这的确是件大事——
准确地来说,这是个关键线索。
这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胥翎非常熟悉——
陈文锦。
在“千字三十”的诱惑下,阿贵简直是事无巨细地交代了关于这张照片的所有事情——简单来说,陈文锦曾经带领考古队也来过巴乃,并且和阿贵的父亲拍下了这张照片。
一顿讨论后,吴邪拜托阿贵找到当年带领考古队进山的向导,他总觉得考古队当年到这里,一定隐藏着一个关键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很有可能与张起灵有关。
付了阿贵报酬,一群人又闲聊了一会,胖子有意无意地向云彩展示着自己的“财力”。山间的夜风带着独特的清新,不过一小会,就吹得喝了酒的几人飘飘然起来,白天赶路的疲倦同时上涌,几人只好又慢悠悠地回去睡觉。
几乎沾床就失去了意识,过了不知道多久,胖子睁眼看向窗外,仍旧漆黑一片,于是将手机按亮——
凌晨两点。
伸了个懒腰,胖子慢悠悠地起身穿好拖鞋,开门走向厕所——高脚木楼条件有限,不是每个房间都有独立卫浴。
淅淅沥沥一阵水声后,厕所门打开,胖子趿拉着拖鞋又打了个哈欠,余光发现吴邪房间的灯居然还亮着——
“啧啧,还不睡?哪来的操心习惯……”
一边嘟哝着,胖子走到吴邪房间的门口,随意敲了两下:“天真,早点休息,明儿还有正事儿啊。”
吴邪正看照片看得入神,听到胖子的声音顿时被吓了一哆嗦,连忙回答:“知道了,你回去睡吧!我马上就休息了!”
听着门外的趿拉声逐渐离远,吴邪才松了口气,注意力重新回到相机屏幕中的合照上。
下午张海盐的话似乎犹在耳畔。
吴邪叹了口气,他已经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自己似乎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可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一边翻看着相机里数不清的、独属于一个人的、清丽匀称的背影,吴邪的眼前浮现出了从前的无数个细节。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忍不住将目光落到这个人身上呢?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这个人的安危和秘密如此在意呢?
是鲁王宫中的惊鸿一瞥,还是秦岭那次宛如天神一怒的场景呢?
是青铜门前那个让他放不下的背影,还是塔木陀里玄幻惊险的经历?
他也想不明白。
但不管能不能想明白,他都已经不能否认、不能否认心中的情感。
这不可能不是一种悲哀。
跟她比起来,自己又算什么呢?
一个无处不在的拖油瓶,或是个幼稚青涩的小屁孩?
她身边围着的人实在太多了——闷油瓶、陈皮、黑瞎子、张海盐,也许……也许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呢?
他是不是只能守着这份暗恋过一辈子了?
就像无数个怀春的少女一样?
可是,他又怎么甘心呢……?
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的人,吴邪无比确信。
只此一个瑰宝。
这又不可能不算是一种幸运。
所以,他又怎么可能不去争取就投降呢?
他忽然想到黑瞎子在塔木陀同自己说的话——
“小三爷,你也说了,这位,是你的姑奶奶,可要记牢了。”
所以……原来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可他竟然到现在才想明白。
姑奶奶……
为什么偏偏有这层辈分作为隔膜?
他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真正动心的人,为什么前方却有这么多的阻碍?
道德、世俗、过往……全都是枷锁。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看外界的脸色?
反正没有血缘关系,辈分他不在乎。
吴邪突然感觉好像面前有个万丈悬崖,明知再往前走一步就会粉身碎骨,他却丝毫无法控制自己,终于心甘情愿跃下。
于是摇头苦笑着,将照片导入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