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严笑卿在门下省看折子看得心烦意乱,门外的临云禀报道:“主,肃喜求见。”
“让他进来。”严笑卿说着,又看完一本折子,烦得将折子往地上一扔。
肃喜小碎步跑进来,满脸着急忙慌地道:“太傅!有四殿下的消息了!”
严笑卿原本又拿了本折子,正眼都没瞧肃喜,闻言,浑身猛地一怔,缓缓抬起头。
“有四殿下的消息了!”肃喜生怕严笑卿听不清,又说了一遍。
严笑卿目光不动地盯着肃喜。
肃喜愣了愣,继续道:“四殿下现如今正在庆王那边做客呢。”
严笑卿听完之后豁然站起,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直接拽着肃喜的胳膊将人往外拖,并对临云吩咐:“备车。”
一副打算将全部事情抛下,立马就要飞奔前往南疆封地的架势。
“哎唷!太傅啊……奴才这身子骨怕是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呀……”肃喜嘴上惨兮兮叫唤,实则在人看不见的暗处,唇角偷偷勾起了一抹笑。
……
马车行驶出城之时,天色已经黑透。
严笑卿一路无话,目光盯着车厢内的某处发呆,甚至都没有问一问肃喜究竟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肃喜坐不住,身子随着马车摇来晃去,憋了良久终于问:“太傅这是……要去庆王那儿?”
严笑卿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可是太傅要监国,贸然离开去那么远的地方,不太妥当吧?”
严笑卿缓缓回眸,目光落入肃喜眼中,脸上悄然爬上一抹戏谑笑意:“监国?谁爱监谁监去。”
肃喜一怔,承受不住地撤走目光,低着头犹犹豫豫地问:“四殿下他……真的那么重要?”
听到这一句,看着肃喜那副模样,严笑卿心里都快要笑出声,面上仍然不露端倪,故作叹息道:“将近半年未见,确实……有些想他了。”
肃喜猛地抬头,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直到再次撞进严笑卿的视线,又匆匆将目光撤走,再未多言。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严笑卿只是意兴阑珊地望着车窗外的夜色,眼角余光却注意到肃喜突然间浑身一颤。
又过了良久,肃喜如梦初醒一般,转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视线定格在严笑卿身上时,却是懵懵然问:“太傅……?这……”
“停车。”严笑卿一声落下,身子前倾,盯着肃喜的眼,面无表情地道,“狗奴才,没你的事了。”说罢一个手刀劈在肃喜颈侧。
他倒没打算要了肃喜的命。
只因他不确定,“那个人”会不会再次“回”到肃喜身上。
直到此刻,严笑卿终于能够确定。
——有个人一直如幽灵那般潜伏在他身旁。
——此人有着某种“附身”的技能。
——前前后后一共附在三个人身上,皇帝、肃喜、还有郁流觞。
如此一来,一切就都可以解释了。
严笑卿原以为自己绑定的系统狗屁不通,却不想,系统的道具早已经给过提示。
所谓的任务目标,其实一直都只是“那个人”。
除了道具提示之外,严笑卿细细回想起来其实已经可以辨别。
每次只要“那个人”附身在旁人身上,被附身的人总会露出一种令严笑卿倍感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的眼神。
譬如皇帝身上曾经出现过好几次。
譬如方才的肃喜。
这本来是匪夷所思的事,已经大大超出正常范畴,因而严笑卿一直被蒙蔽。
不过再一想,严笑卿自己都是从别的世界穿过来的,纵使遇上再匪夷所思的事,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看着昏倒在车厢内的肃喜,严笑卿靠回原位,闭目养神,静静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外的临云禀报道:“主,临鸣把人抓住了!”
严笑卿猛地睁开眼。
*
“都出去。”
一声令下,屋中的暗卫都退了出去。
严笑卿背着手,小范围来回踱步,目光牢牢锁着蜷缩在地上,被捆得像根腊肠似的人。
由于此人本来就是哑巴,用不着特地拿东西堵上嘴。
此时人狼狈地侧躺在地上,蛄蛹来蛄蛹去,宛如想要破茧。
严笑卿看得冷冷一笑,拿鞋尖碰了碰他的大腿:“猫捉老鼠的游戏,玩好吗?流觞,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笨蛋,是我错了。”
回想这半年,自己被郁流觞蒙蔽,被耍得团团转,无头苍蝇一般难看,严笑卿却意外地没有动怒。
反而由衷地赞赏起对方的深藏不露,甚至有些急切地想要挖出对方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来。
严笑卿不想承认,自己确实已经被耍得毫无办法,想要抓住郁流觞,唯有被动等待,静等时机来临,并配合着演戏——让郁流觞误以为他真的要去南疆,这样,郁流觞才会真的想要去南疆。
这不,埋伏在南边城门的临鸣,果然抓住了匆匆想要出城的郁流觞。
如今人终于抓到,严笑卿心中有太多的问题,太多的疑惑。
不过不急,来日方长,他们可以慢慢磨。
想着,严笑卿蹲下身,将郁流觞从地上扯起。
半年未见,彼此终于面对面。
郁流觞瘦了一些,想来这半年多被临鸣追得东躲西藏,日子并不好过。
他的眼神依然清澈,没有丝毫杂质,可以轻易地蛊惑人,让人相信他真的如表面这般无害。
“现在游戏结束了。”严笑卿满心都是幼稚的得意,见郁流觞似乎不惊不慌,气定神闲,便又想故技重施,吓吓他,将他吓哭。于是凑过脸去,挨着对方的耳朵轻声道,“我抓到你了。”
不料话音刚落,熟悉的唇便贴了上来。
严笑卿心中只诧异了微微一瞬,接着缓缓闭上眼。
或许心底深处正在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当严笑卿一点点卸下防备的同时,却不知毒液已经一点点流入自己的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