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很晚,应是到了深夜十一点。
我犯懒,不想洗漱,便直接到客厅里的铺位躺下。且今天没有劳伦斯陪,怕是要自己一个人孤单入睡。
地板太硬,还凹凸不平,隔了一会儿我翻个身,看到格蕾丝竟然还在这里待着。
她一只胳膊搭在桌上以此斜靠而立,另一只手在桌面来回扣个不停打发时间。
“你在干什么?还不回去睡觉?”
“……”
她不回答,我就只能猜了:“是在担心劳伦斯吗?这没啥不好意思的。我直接告诉你吧,他今天碰到一些村民,求他晚上通宵帮忙做祷告,你知道这些是他的工作他拒绝不了。”
“不不不,我说过劳伦斯去哪儿是他的自由,所以我也没有理由去关心这个。不过既然你做了解释,倒是证明和我猜测的一样。”女孩随即摇摇头道,两根辫子似是在黑夜中舞蹈。
“什么一样?”
“符合我的猜想啊。毕竟他之前也总是这样,在我小的时候就经常晚上不回来,而每次基本就是你所说的这种情况。”
“啥?请恕我冒昧,那你一个小孩子晚上是怎么过来的?当时不会觉得害怕吗?”
“刚开始肯定会的,后来有其他孩子们的加入便好多了。”
“对不起,我不该问你的伤心处。”
“我一点儿不伤心呀,而且我还没说完呢。那时我有着有自己的办法,只要睡在他的床上就什么都不会怕。”
“好吧,你太厉害了。”
我的回答应该停得不算突兀,但少女却很是失落的样子。她不断努嘴似是欲言又止,我既有所觉察便打算续起前面的话。
“只不过我有些不懂,你不睡觉呆在这是因为什么?”
她立刻呈现出万分惊喜,我也隐隐猜到了一些东西。
“父亲不在我害怕呀,这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是的,我知道,那然后呢?”
“喏,这里。”
顺着她手指的地方望去,竟是我旁边的卧榻。自打到这来,枕边换个人,这可是头一回。
我虽然显得拘谨,但不至于那么扭捏。归根结底,是自己也挺想有人陪着的。
“你想睡这里?”
“非要再问一遍吗?”
“我有点不太敢相信,所以只是想确认一下。”
“那还用我回答吗?”
“不用了,但我想多问一句,你不觉得不好意思么?男孩女孩睡得这么近不太好吧。”
“哦?原来你害羞呀,那我还是回去吧。”
“我没有啊,你想睡就直接躺下,完全没必要绕这么大个弯。”
“肯定要经过同意,毕竟是在你旁边。再者说万一你不愿意,岂不是会影响你休息。”
“好吧,你赢了,我不仅同意,还能表示欢迎和感谢。而且说实话,屋子这么空这么大,我确实也非常的害怕。”
“怎么这么干脆?好啊你个约翰!你肯定早猜到了,一直等着我说是吧?”
“说啥呢,我不知道,快过来睡吧。”
“大骗子。”
笑容挂在脸上,我很难藏得住,少女佯装怒骂,随后便算作罢。
天太冷,铺盖太薄,她和我一样没脱衣服,便飞快地钻进被窝之中。
说好听点是被窝,其实只是两层毯子上下结合,更有着夏天很热冬天也不暖和的效果。然而聊胜于无,倘若啥也不盖,跟睡在大街上就没了一点区别。
我躺了很久了,里面的温度和体温已差不多。她则刚钻进去,被里面冰得正一直哆哆嗦嗦。然后俩人侧身正面相对,各自的眼神总会碰撞又避开,气氛在此之间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我不知道啊。”
“好哇,好心陪你,落个嘲笑不说,抓你个现行还不承认。”
“真不是,你错怪我了,我单纯只是看得入迷,才不自觉地傻笑而已。”
“看我会变傻?你这明显就是说谎。不行,我得想些惩罚,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惩罚我啥?我真冤枉啊。”
“把我当小孩子戏耍,这一条已然坐实,还冤枉吗?”
“啊,还带记仇的,况且我没承认过,怎么就算坐实了呢。”
“少废话到底接不接受惩罚?不然我可就留你一个人待在这了。”
“那你先说什么惩罚,我得考虑一下。”
“不许讨价还价,你只要简单回答是或否。”
怎变得如此强势,我被她惊掉了下巴,头跟着不自觉的点动。而女孩也没多说话,便把点头当做了应答,先是见其一把掀开身上的毯子,没等我反应过来下一秒她就贴着自己躺下。
看不懂,更搞不明白,此番操作下来,我整个人懵住了,想了好久也不知道说啥。
蓦然发现,自己的呼吸变得很重很粗,似与身前大一圈的少女达成同步。
但我还是想不到说些什么,毕竟加上之前活过的二十年,且自己头一次有过这种体验,做不到镇定自若倒也算得上正常表现。
当然,也有其他原因。一方面我想得多,这是缘于自己经历的多。诚然在这种情景之下,除了是父女关系能无可厚非,只怕是没人能联想到好的结果。更以我这个来变相的成年人来说,如果一个异性小孩在旁边躺着,我是绝对想象不到的,更是接受不了的。另外一方面,据我推测可能自身心理年龄也有缩减,我确信自己早就脱离了少年的腼腆,如今陷入此种尴尬境地实在不如人愿。
好在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渐渐地我们都沉静下来,慢慢安然入眠。
次日是十二月二十四号,一大早格蕾丝就招呼我起床,说她父亲通常是这个时候就差不多要出发。
我洗把脸漱好嘴巴,只准备先打开门视察一下,便瞧见劳伦斯现在很远的一棵树下。
他招了招手,我飞速上前。
“休息好了吗?准备出发。”
“可是格蕾丝正在做早饭,等一会儿我带出来咱俩一起吃完再走吧。”
“竟然都到这个时候了,要不你回去和她说一声,我们在外边吃就行了。”
“那好吧,你稍等一下。”
说罢我便返回院内高喊,把要交代的事描述了一遍。接着马不停蹄地回到老人跟前,见他抬头仰望天空口中喃喃。
“我的上帝,我需要向你忏悔,请你把天堂的位置收回。”
可能是信仰吧,由着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