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从来不是永恒的,妄想永恒不变的时光好似不太可能。
大学四年很快又过去了,不过这次毕业并没能使我们俩分离。
我们俩是一个专业的,职业相同,岗位相同。
我们投了同一家公司,也被同一家公司录取,我们就这样成了同事,甚至还同居在一起。
我平淡的生活里多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她所带给我的颜色比任何事物任何人所带给我的事物都要鲜艳。
我们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度过了一段有彼此陪伴的美好时光。
至少我们以后的路上都不会再孤独。
那时,我一直这么认为,美好的幸福让我一时忘了去想,去想想我真的有如我所认为的那么了解牧离雪吗?
可能我认真想想便不会像这样了。
自古纸是包不住火的,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会没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只不过是迟与早的区别。
那天母亲来得很突然,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提前通知我一声,让我好做个准备。
我们那天夜晚下班得早,又正好碰着我的生日,我们两个心情都不错,便松了警惕。
路灯下,我们忘我地接吻,以为不会有人看见,直到我迷离地瞥了一眼,看到了母亲的身影。
她就怔怔地站在不远处,看不清表情。
我浑身如坠冰窖,甚至连手脚都开始冒汗。
察觉到我的异常,牧离雪顺着我的视线看了过去。
母亲在她转过来的一瞬已经到了我们身边,她扬起了手,正想朝我打过来却被牧离雪拦了下来,她还用另只手拉住了我的手,将我拽到她身后。
“你是谁?就是你带坏了我女儿?”她用力挣开她的手,用眼死死的瞪着她,眼中是说不出的怒意。
牧离雪此时已留长了些头发,但是那么匆匆一瞥,应该也想不到她是女孩子。
我心存侥幸,想与她好好解释一番。
“妈,你……”
我在慌乱中想将她拉到一边,想将她拉离后再解释,凭我对她的了解,我真的怕她一时冲动真干出什么事来,但偏偏手又被牧离雪锢住无法动弹。
“你闭嘴,没跟你讲话,等我讲完了,我再跟你算账。”母亲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又继续说道:“我问你,你到底是谁?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趁人还没回答,我偏头匆匆喊了一句:“离雪,你先松开,我去跟妈解释。”
没想到牧离雪也是个愣头,她直接道:“伯母,就是你所看到的那样,我们在处对象。”
而她的手也拉得更紧了些,将我死死的护在她后面。
“你……”母亲闻言气得又想抬手打人,但顾及牧离雪不敢真的打下去,只得换了个方式,转而用手去拉我。
我见她动作,心里有些害怕,下意识甩开了她。
“我……”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我慌张地想解释。
但,像母亲那样的人,她真的会听我讲吗?
我听见我自己声音颤抖的说:“妈,离雪说得没错,我就是喜欢她,我们现在在处对象。”
事情都闹到这种地步了,我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你,你们,好,你好样的!!白映月,你看清楚了,这是个女的,跟你一样是个女的!你是不是疯了?”母亲指着牧离雪,只是那手被气得颤抖。
我没有再言语,我知道凭一言两语无法与她解释清楚。
最后母亲被气走了,还说了些难听的话,让我滚出白家,不要再回来,她嫌丢人。
我几乎要用自己的手将自己扣出血来,牧离雪见我情绪不对,将我领上楼去。
她将我搂在怀里,低声安慰,而我倚在她怀里,哭出了声。
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明知道母亲决不可能同意咱俩的事情,可当她真的话说出来的时候,我的心却犹如针刺了一样的疼,密密麻麻地叫我喘不过气来。
明明是知道的,可当真的发生的时候,却也是真的让人难受的很,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一夜无眠,自此与家里断了联系,只在每月底打去工资。
但我心里仍忍不住奢望母亲的支持,谁会不想要至亲至爱人的支持?我是很想的。
而牧离雪劝我说反正以后日子是我和她过别人同不同意的没什么,我们自己管好自己就行。
虽然她说的挺有道理的,但有时候想想还是挺难过的。
事情也就算如此翻了过去,生活还是得继续。
我与牧离雪的关系也越来越密,我们也不是未成年的毛头小子了,偶尔有时也会有擦枪走火的时候。
我实在是太爱对方,不知道该怎样去表达,爱意几乎能将我满溢,我只能通过在做.爱.中当作承受的一方来表达我心中的对她的爱。
不过有时若是她乐意,我也愿意当另一方,只是她很少会愿意罢了。
变故发生在我们二十六岁那年,我们已经在一起七年了,而人生又能有几个七年?
七年里,无论有什么困难我们都一同面对,无论有什么苦什么累我们都有彼此,虽然道路艰辛,但好在有对方在。
但二十六岁生日那天,她告诉我她要结婚了。
在我以后我们以后能一直这么过下去时,她告诉我她要结婚了。
我忘记我是怎么回答她的了,我只记得我发了疯似的拽住她的衣领,反复问她这是不是真的。
她却冷笑了一声,昔日温暖的手使劲拉开了我的手,明明昨日还温柔地朝我笑的脸上现布满了寒霜。
她的目光如含霜淬冰,冷冷地看着我,说:“七年,我陪了你七年了,你也该满足了。”
“是啊!七年了,你也知道我们在一起七年了,你 tmd为什么现在跟我说你要,你要……”我哽咽了一下,没讲出那两个字。
我竟不争气地哭了出来,明明已经这么多年没落过泪了,久到我以为我再也不会流泪,不会再为这些事伤心的了。
她静静地看着我,也没有动作,只是这么看着我。
这样的牧离雪陌生的可怕,仿佛那个往日的温润的人从来不存在一般。
我听见我用颤抖的声音说着:“你把我当成什么,牧离雪,七年的感情全都只是你在做戏吗?你说啊,牧离雪,我 tmd算什么啊……”我如那日般捶在她身上,不过却用了十成的力,每用力捶一下,我的心都在滴血。
是为她骗我,她要结婚而哭也是因为她竟只将我们之间的感情当儿戏,说分开就分开而哭,更是因为她先前什么都没有跟我说心中不知道将我当成什么而哭。
“……”她一言未发,任由我捶着。
等我无力地跪在地上,她才又说了一句:“我会从你的世界里消失,干干净净的,你就当这七年从来没发生过吧。”
似是怜悯我一般,她虚虚地抱了我一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注视着那道关上的门。
直到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我才惊觉已经早上了。可这又怎样?我现在悲伤地无力去管这些,就让我在这里呆到死吧。我颓废地坐着,如自暴自弃一般想着,滴水未沾,粒来未食,想干坐到死。
而我心中竟可怜地想,是不是我死了,她才会又一次地回到我身边。
后面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浑浑噩噩的几个片段。
我好像被人带到了医院里,但这又如何?她又不会回来了,她走了啊,她走了啊……
“映月?映月?快醒醒,醒醒啊。”好像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会是她吗?
我费力睁开眼,一张熟悉的脸映入了我的眼。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就那么坐在地上,我叫你你都听不见,吓死我了。”林明渔见我醒过来,紧皱的眉头才松开了一点点。
不是她啊,也是,她怎么会来,她都要结婚了,要结婚的人怎么会有空过来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是了,她说要永远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她又怎么会过来。
“唉,唉,你怎么了?映月!”一声惊慌的叫喊传入我的耳朵,但我累得只想合上眼,就这么睡下去好了,我累了,我真的累了。
想想这么多年,牧离雪不是一直就这个样子吗?冷冷淡淡的,谁都无法入她的眼,也谁都无法近她的心,没有人能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连我与她朝夕相处十七年,也不能完全看懂她,何况别人?
她可能早就看出我喜欢她了罢,毕竟我喜欢是个喜欢把事情摆在脸上的蠢人,她不过就是觉得我好玩,才把着玩的心态与我交往。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谈过恋爱,她可能就是一时兴起,也想试试罢了。
这段复杂的感情里,我究竟算什么?只是她的玩物?就算是养条狗都有感情吧,何况是一个人?她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她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和我说?她是结婚成家了,那我呢,那我呢?我要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但是她说了,又能怎么办呢?我还能阻止吗?我算什么东西?呵。
可能又有人会说她要结婚了,我在闹什么?是啊,她要结婚了,我在闹什么?
等我再次醒来,我又看见了那张充满担忧的脸。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示意她别担心:“我没事的,你瞧,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林明渔张了张嘴,好像想讲些什么,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讲出口。
我低下头,不再说什么,也懒得说些什么好听的话。
我心中现在犹如被把刀子捅了个对穿,痛得让我喘不上气来。
后面昏昏沉沉的事我又不太记得了。
人到底还是老了罢,什么事都忘了,忘了就忘了罢,也没什么的。
自那以后我如常地下班,只不过身边总少了些什么。
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眼中的颜色也渐渐褪了去,世界就这么在我眼里褪色,五彩斑斓的颜色渐渐变成了灰黑色。
我的世界又重新变成了灰色。
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让我碰见彩色为什么不让我从来不曾遇见过颜色,让我就一直这么下去?
我依旧浑浑噩噩地如个机器人般忙碌我休息下来,孤独感又会潮水般向我涌来,将我湮没。
可能会有人说我矫情,不过就是失个恋吗,这有什么好伤心的,可我,可我只有她了啊……
我不断的用刀子划开我的手碗,刺入血肉,感受到了钻心的痛楚,血液的流失让我知道我所处的这一切都是真实。
伤疤一次又一次地撕裂,可能它哪一天就被撕开时就感受不到疼痛了呢?可能当它哪次再被在撕裂时就流不出鲜血了?
我觉得我快疯掉了……
直到一天,我收到了一张白色的婚帖。
里面那鲜艳的字刺摘了我的眼,但我却仍如同虐般看了下去。
牧离雪要结婚了,就在今天。
我请了假,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那个请帖,一动不动地,同个死人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用颤抖的手抓起请帖,飞地快地跑了出去。
婚礼的位置离这里不远,只不过我跑几步路的路程。
哪怕只是远远一面,我也想见她一面,哪怕是最后一面也好。
腔气几乎喘不上来,嗡嗡的耳鸣声在我脑中长鸣,眼前也一阵阵发黑,但我仍旧奔跑着。
礼炮声划破的宁静,露天的广场里围满了来祝福的人。
牧离雪就站在那灯光下,朝身旁挽着的男人笑。
我心里一下子揪疼,但我却仍固执地看着,看着她与他交换戒指,接吻。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我想。
我没有去吃他们的婚酒,因为我怕我会的这幅鬼样子会吓到她的新郎,我怕我会忍不住把她抱回来,但我不能,我什么都不能做。
我回到家里,给她发了最后短信。
新婚快乐。
发完,我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般,只能埋脸在双膝中痛哭。
好累,我真的好累。
这种绝望的情绪把我包围,就像站在深渊,就像站在深谷旁边,我溺于深海里,无法呼吸。
我记得她曾对我说过,她说喜欢是一种很累,而且还很复杂的情绪,所以她是不会不轻易喜欢上一个人的。
是的,我到底在奢望些什么?人类本就是一种凉薄的生物,有时候我觉得她们喜欢我,但有时我又觉得她们讨厌透了我。
我想永远保存一份美好,却次次被世俗打击得鲜血淋漓。我想展现给别人一抹阳光,却根本没人在意。我把心剥开给别人,却被人一次又一次扔在地上踩碎,他们根本不会在乎。
我从房间里跑了,出去跑上了楼顶。
楼顶的门没有关,我就这么站到了天台上。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如此渺小,可就是这么渺小的事物,将我伤的这么彻底。
很痛,真的很痛。
我只是想好好地过活,为什么,为什么就这么困难?
我看见了凌晨的月亮,是如此凄凉。
我看到了早间的朝霞,却又是如此温暖。
我真的就想这么跳下去,就这么一了百了了,可是我又怕痛……
而且要是能活的话谁不想活着。
真的好累啊,好累……
回想我的这一生,可真是失败啊。
曾有人对我说过,只要一个人经历的事够残忍,那再开朗的人也会变得阴郁黑沉。
我本来是不相信的,但现在却是信了。
成长啊,就是把人的信心与骄傲生生压毁在世俗里。
对于我的一生,便是都充斥着不停的斥责。
他们根本不听我的解释,也根本不给我去诉说的机会,只是咒骂,指责。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那骂声嘈杂又刺耳,它们如影随形,即使我身处寂静,耳边也不断出现恶毒的词眼。
这样嘈杂的环境,让我发疯,让我痛苦,让我绝望。
不过最让我绝望的是,是牧离雪的绝情。
她本就是要成家立业的人吧,我们的这段关系,她也从未跟家里人说过吧,可能她也从未想过我们的未来吧。
仔细想想,她就是这么一个绝情的人,她从来只顾自己,自私又冷漠,只为了自己考虑。她就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我怎么能瞎了心喜欢上这么一个石头?
当初的喜欢,如今想来却是那样的廉价,活像是一场笑话。
本来我们之间的感情只是由我一直纠缠的,这次我累了,就算了吧。
好了,就这样吧,就这么让我的人生在这里画上句号吧。
我真的累了,我不想再等一场一张怎么也等不到的温暖又寒冷的雪。
愿我下辈子不用再等这么一场怎么也等不到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