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三皇子随便闲聊了几句之后,黛玉发现虽然对方傻傻愣愣的,但这样在相处的时候反而没有什么身份地位上的压力,连带着她也莫名其妙的放松了下来。
三皇子倒也不是真的傻,只是心智比他现在的年龄要小的多,因此在满是阴谋算计的皇族中间,算得上是一朵奇葩。
就像是一张白纸,还没有被染上太多的颜色,心里所思所想,一眼就能看透,而且也相当神奇的没有染上皇族那种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通病。
只看他跟身边这个名叫德盛的小太监之间的相处方式,说是主仆倒更像是朋友和玩伴。
而且从小住在宫中的三皇子,对于外面的许多常识都不是很了解,有什么奇怪的言论出笼的时候,旁边的德盛就得想方设法的补救。
幸好三皇子的脾气也很不错,对于黛玉和德盛所说的话,那是相当能听得进去。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黛玉和德盛都是好人,所以一定不会欺骗自己。
听的黛玉忍不住嘴角抽搐,觉得自己要是突然黑化,决定对三皇子不利的话,恐怕这孩子还会笑呵呵的帮她数钱呢。
试图跟黛玉一样入住牟尼院的计划失败之后,三皇子又退而求其次,决定以后每天都来帮黛玉施粥赈灾。
德盛在旁边急的都快哭了出来。
他们能出宫一趟可不容易,隔一段时间找个出城跑马的借口溜出来也就罢了,哪有这么频繁向外跑的?
到时候别说一直盯着三皇子的老圣人了,恐怕就连皇帝和皇后都会被惊动,他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去糊弄这几位贵人。
幸好黛玉表示,之后几天她要留在牟尼院里给亡母做法事,救济灾民的事情会交给手下的人去做。
德盛这才能够趁机劝说三皇子,总算让三皇子怏怏不乐的收回了每天到这里来打卡驻留的想法。
三皇子郁闷的道:“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老是不到宫里来?我还等着和你一起玩呢。”
黛玉无奈的道:“皇宫那种地方,岂是像我这样的普通人能说去就去的?”
三皇子两眼闪闪发亮的看着她,忽然道:“你不普通。”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和语气都相当正经,就连那痴傻的气质都收敛了几分,如同突然间变了一个人似的,令的黛玉和德盛都是微微一愣。
不过下一刻,三皇子又捧着脸悠然神往的道:“在我的眼中,你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不愧是小仙女。”
黛玉再次无语了。
三皇子,你这是突然间宝玉上身了是吧?
看不出你浓眉大眼的,说起这种花言巧语来竟也能如此顺溜。
看到黛玉的表情,德盛一边在心里叹气,一边偷偷的拉了拉三皇子的衣服。
谁知三皇子却又一本正经的道:“我说的都是真话。”
不管是真是假,在黛玉眼中,这都是三皇子的痴言傻语,她也懒得继续在这上面纠缠,于是转头望去。
只见流民们已经在排队领粥,前面喝到粥的人都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后面的人虽然有些急不可耐,踮起脚尖朝前张望,但也尽可能的保持着之前的队形,慢慢向前移动。
少数几个仗着身强力壮想要插队的男人,都被王嬷嬷等人毫不留情的从队伍中踢了出来,扔到后面去乖乖排队。
于是黛玉指着他们,向三皇子道:“你看到没有,对我们来说十分平常的米粥,这些人喝了也胜过山珍海味。他们现在所吃的,可都是你和德盛刚才抢救下来的粮食。这么一想,有没有觉得自己的心情特别好?因为他们现在脸上的笑容,都是因为你才出现的。”
三皇子也转头朝那些流民看去,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随后却又疑惑的道:“他们没有自己的家吗?为什么要在外面流浪?而且他们都有手有脚,为什么会没有饭吃?”
而这……
这个问题,真要回答起来,可就太深奥了。
不过看着三皇子那清澈中透着单蠢的眼神,黛玉觉得自己即便花大量时间向他讲解,恐怕他也难以理解多少。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从根子上来说,这些流民之所以会出现,完全就是朝廷和皇家的责任。
如果这真是一个太平盛世的话,就算发生了地龙翻身这样的天灾,官府也有足够的能力赈灾,不至于让这些灾民流离失所、冻饿至死。
更不要说如今这世道,除了天灾之外,更多的还有人祸。
前世的黛玉一直居于深闺之中,眼前所见到的只有贾府后院的那些家长里短、情情爱爱的小事,直到跳脱出了红楼世界,看到原着和后世人的分析,才发现在她所接触不到的外面,其实一直都不怎么太平。
如今重生在红楼世界之后,她更是隐隐约约的有一种感觉,大夏朝的内忧外患已经发酵到了一定的程度,而以之为主场的红楼世界,也因此变得有些摇摇欲坠。
或许,即使不发生前世贾府获罪于朝廷并被抄没的事情,再过几年之后,各种隐藏起来的灾难同样也会爆发,重演“千红一窟,万艳同杯”的结局。
之所以能够察觉到这些迹象,就是因为现在她的残缺空间跟外界的气运产生了某种联系,因此偶尔能够模糊的感觉到气运的流向。
小的比如眼前的这群灾民,他们身上的气运虽然极其微不足道,但也在缓慢的向着四周溢散。
大到贾府,几代祖先凝聚而来的浓厚气运,如今也随着败家废物们的种种举动,而慢慢的被消耗变薄。
再上升到笼罩在整个红楼世界,也就是大夏朝上空的,几乎凝成了实质的气运,或许更应该说是国运,也同样在不知不觉中向外溢散。
这些都绝非好事。
人的气运散尽则诸事不顺直至死亡,家族的气运散尽就只能树倒猢狲散,而一国的气运散尽,就自然只剩下亡国灭种一途了。
可惜黛玉虽然能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些,暂时却没有能力去干涉。
所以对于三皇子的问题,她也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个中的原因很复杂,你回去之后可以请教上书房的老师,德盛应该也能向你解释一些。我们今天只是解了这些灾民的燃眉之急,真要想拯救他们,还是得朝廷出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