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青岚从里面走出来,用手势示意我进去。
踏入大殿那一瞬间,我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这偌大的空间内回荡。
殿内光线昏暗朦胧,几缕微光从高处的窗棂透入,在地面上勾勒出一片繁复的图案。
我抬起头,沿着台阶向上看,最终在远处的宝座上,看到了传说中端坐着的冥王。
她身着一袭黑袍,前襟和袖口绣满精致的金色花纹,同时以紫貂皮毛镶边。头发全都梳起,发冠上镶嵌着血红色的宝石,散发着摄人的冷光。
她和琼华五官相似,眉如远黛,斜飞入鬓,双眼狭长犹如寒潭之水深不见底。
她看着我,薄唇微微紧抿,透着与生俱来的不屑与冷漠。
冥王的样子,和我想象中的大致相同,唯一的差别在于,她的脸色很差,虽比不上青岚那种病态的白,但也没什么血色。即便如此,那种冰冷凌厉的气势,依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安静地坐在那儿,不动声色地彰显着强大的气场。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加速,呼吸变得急促!
但是,我依然强忍住不安,挺直脊梁,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
整个大殿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个女人而变得稀薄而冰冷。
“你,叫什么名字?” 她最终开口,略显沙哑的低沉声音打破了死寂。
“宋引棠。” 我直视着她的眼睛回答。
“哪里人?又有什么经历?跟本王说说。” 她慵懒地抻了下衣袖。
她分明是明知故问,否则我怎会出现在这里?
“我自小与爷爷相依为命,长大后成了一名绣师,如今还在上大学。” 我说。
“为什么要做绣师?” 她又问。
“因为我的父亲被一个带有火珠纹的家伙杀死了,我想找出凶手,为他报仇。” 我字字清晰道。
我没有掩饰自己的目标和憎恨,她也全然不在意,就好像十多年前的那场血案不过是场无关痛痒的闹剧。
这个女人的血,应该是凉的,我凭借直觉猜测。
“对未来的人生有什么规划吗?” 她问。
“没什么规划,我并非胸有大志之人。” 我淡淡道。
“怎么,想在你那间不起眼的小店里,混一辈子?” 她傲慢道。
她的神态、说话的语气,通通都让我心生反感。
“我还年轻,一辈子于我而言太长,我只想做好眼前的事。我只知道,现在这个阶段,我很喜欢自己的工作。” 我尽量不夹带任何情绪。
“你跟别人说话,也这样吗?还是单独将敌意针对本王?” 她挑起眉毛。
“我没有母亲,又自幼丧父,可能家教上有些缺失,您多担待。” 我木然道。
跟她对话的同时,我的心里却在飞快地计算着,并悄悄观察着周边的环境。
大殿内光线昏暗,阴影颇多,我初来乍到,并不清楚是否有着潜藏的危险。
如果没有外因影响,此时出手杀她,究竟有几分胜算?
“咳!” 身后的青岚,装作不经意地低声咳嗽。
这让我瞬间恢复意识,并在对视中,捕捉到对方眼中隐藏的警告。
只是想想而已,我才不会像个愣头青一样贸然付诸行动。
毕竟陆行川他们几个还在对方的掌控中,我不可能以一己之私,让伙伴们陷入险境。
我在内心深处无声地叹息,并将脑海中的可怕念头强压下去。
“宋引棠,你对三界有何看法?” 那女人又问。
“我一个普通人,能有什么看法?都挺好的,三界和谐安乐四海升平,老百姓幼有所教老有所依,人人安居乐业生活蒸蒸日上……”
说到这儿,我没控制住笑了下,然后又很快恢复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冥王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看得出来,我的话语和态度让对方很不爽,原来她也知道这是讽刺不是事实?
青岚见状,又适时地清了下嗓子。
考虑到眼下的处境,我只能收敛态度,心平气和地讲述事实。
“我没有跟妖界有过任何接触,所以无从谈及观点。不过长在现世,又恰好游历过冥界,只能谈一些浅薄的看法。现世虽说也有贫富差距、善恶纷争,但总体来说大家还在相对平衡的秩序下生活,所以相对普通人,也更公平、更有活力些。”
“至于冥界…… 我个人而言是非常不喜欢的。贵族和平民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难以逾越。你们虽然制定了详细的律法,但却无人执行监管。就好像这次比试,全员无规则无底线,品行道德令人咋舌。整个幽都上层都被几大家族把控,掌权者肆意妄为、践踏平民。个人仗着身有异能高傲自大,对现世科技嗤之以鼻,不愿互相交流学习进步,反而对人类赶尽杀绝。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还在宣扬三界中心,天地之主,将优越感建立在践踏一众生灵上,难道这样能体现出冥王的英明统治么?恕我实在不能理解。”
青岚又在咳了,但我这回却装作没听见。
冥王瞥他一眼,提醒说如果嗓子不舒服就去找个大夫看看。
于是,他终于老实噤声了。
接下来,对方把话题矛头对准了我。
“你觉得现世好、公平,无非是因为你在那边处于社会底层,所以接触不到太多险恶。譬如在人类的世界里,没有人会去在意一只蚂蚁的生死,并非因为他们心怀仁慈,而是不屑与卑贱渺小之辈计较。等你有朝一日爬到了足够高的位置,就会发现,那里和冥界,其实并无本质差别。” 她并没有替冥界辩解,而是选择揭开现世的真相。
“或许您是对的,我见识阅历都很有限,所以看问题也比较片面。但是,我认为,幽都作为冥王大人治下的区域,有责任和义务起到表率作用,而不是去跟黑暗的地方互相比烂。” 我心平气和地说。
听到这里,她的神情,似乎僵了一下。
看我的眼神,也多了些耐人寻味的温和。
“宋引棠,以后就留在幽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