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罗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迷茫。
他的思维不受控制地开始质疑——
我真的可以吗?
我真的值得吗?
我真的……可以把一切都做好吗?
从小孤独到大的孩子比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更加敏感尖锐,他不断地质疑着自己,更害怕自己无法达到他们的预期,怕这样的自己会让他们失望……
在一切负面情绪面前,赛罗从来都是骄傲张扬的,永远不会被其所扰,但是在爱面前——
孤独的光收敛了所有的尖刺,开始惶恐自己能否承担起这份爱。
在奈克瑟斯温柔到了极致的目光里,赛罗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他的眼神飘忽着去寻找自己表弟的身影,希望那个善解人意的小太阳能缓解自己现在的窘境。
然后……
他就这样直直地撞上了很多很多投落向自己的、温柔而担忧的目光。
——他们骄傲于他的强大,却又难过于他的强大;他们欣慰于他的成长,却又无奈于他的成长。
这孩子太年幼了……
至少……
至少让他平安无忧到成年也好啊……
可是……
命运弄人。
于是眼神更软了,温柔到了心脏里,又难过到了灵魂里。
深刻得让赛罗更加慌乱地想逃离。
【那边计时器都慌得闪红的托雷基亚一听自己的孩子没事之后,也是猛地松了一口气。
他收起了自己慌乱间掏出来的各种仪器设备,缓了缓自己依旧存在些许窒息感的的胸口,然后抬头看向了面前的风马。
“你……”
“你要阻拦我们吗?”风马看着对面犹豫着又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托雷基亚,歪了歪头,“只有泰迦那傻子才能为了你的一句话甘愿放弃现在的一切,但我可不会!”
因为我一无所有、因为我无所期盼——所以我没有软肋,也绝不会轻易低头。
托雷基亚听着他的话有些哑然,他知道这些孩子都有各自的苦与难,那些仇怨他们都无法插手——也不能插手。
毕竟,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他们不知道对方经历了怎样的苦楚才到了现在的这般地步,所以他们也没有资格去说三道四。
但是……
他们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年幼的孩子们一个一个地坦然赴死,甚至这其中还有他自己的孩子——
他们又怎么可能接受自己的孩子如此年幼就必须面临死亡呢?
他们这些大前辈都还没有事,哪怕是面临死亡也该是他们先才对啊,而现在怎么偏偏就……命运弄人呢?
“我知道,我们也没有打算劝你们放下执念,但是……能不能给我们一个机会?万一呢?”托雷基亚的嗓音非常地哑,他在这片刻的恍惚之间想起了刚刚差一点就彻底消散的泰迦——
那一幕足以成为他铭记一生的梦魇。
但他还是忍不住抱着一种期望的心理,毕竟……
万一呢?
万一真的会有奇迹发生呢?
他们光之国为这个宇宙鞠躬尽瘁、疲于奔命了那么久,其他什么都不求,只求这些孩子们可以健康快乐地活下去。
他们将一生都奉献于保卫宇宙的和平之中,他们一生都在守护,没道理到最后却护不住自己的孩子们和后辈们啊……
诺亚在上,大宇宙在上,我们守护了宇宙那么多年的和平,而今能否允许我们自私这一回?
而风马看着托雷基亚眼中的期盼,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他讽刺地笑了起来,“没有万一,也没有奇迹,我们既定的结局早已注定,这是命运的裁决和宣判,别再对我们再抱有那些虚妄的幻想了。”
一面说着,他再一次打了上去。
——他不想听对面那些假惺惺的、毫无用处的话了!
他们这些奥和人早就已经无药可救,这是既定,也是注定。
连时间都无法挽回,他们……早就已经走到了死亡的终点,现在活着的也只能算是执念的幻影。
他们这一群里又有几个算是活着的呢?
赛罗活着,赛雅……也还算是活着吧,而剩下的我们,只能算是被时间强制拉回人间的虚影。
我们早已死去,在你们所不曾见过的深渊里,我们早已埋葬在了那世间最沉重的黑暗里,仅剩的残魂被时间强制具象化了执念重返这世间,陪他兄妹俩这最后一程,还顺带着能捞你们这个宇宙一把——
这已经算是一个圆满了。
盖格尔,相信我,我会为你报仇的——哪怕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宇宙,但是同源同本,也算是同一个了。
在那之后,我会以己身化作宇宙的烟花,绽放出属于风的、最肆意的风采——那是你曾经最希望我成为的模样,我马上就会以你最期盼的模样去找你了,请再等一等……
好不好?
我的内心依旧坚定,我的仇恨依旧顽固,我从始至终都清晰深刻地明白着自己的身份——
我是败犬之子,一生深陷黑暗的人,我生来带着罪恶,注定此生不得解脱。
大宇宙在上,请祝愿我吧——
死亡到来之前,终有大仇得报之时。】
看着这一切的盖格尔:……
瞬间一阵窒息,然后天旋地转——
自从看了开头就一直注意着这边的伽古拉把手里捧着的小姑娘还给她的两位哥哥之后,一转身迅速地接住了刺激过头晕过去的盖格尔,还顺带着接住盖格尔手里捧着的风马。
猝不及防被伽古拉拍开的欧布:……( ?? ﹏ ?? )
希卡利敲击光屏的手一顿,他沉默地抬起头,听着那些剖析,看着满脸嘲讽的【风马】,他又看了看光屏上已经有了大致构架的生命重启装置,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是幻影,是站在生与死的边界上的幽灵,”佐菲艰难地陈述着这种猜测,“他们可能……已经不算活着了……”
所以生命重启了也没用。
因为他们本身就已经不再是生命了。
站在那里的只是一抹自时间长河中投影出来的剪影而已——
是残缺的灵魂、是残存的执念、是仅剩的本源,是从坟墓里被拉回来的、只为复仇而来的怨灵,是为了陪赛罗和赛雅这仅剩的两个孩子走完最后一程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