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可是在欢笑着啊,你在做梦,你在轻声啜泣。
从你的自身深处,持续不断传来的警告,
魔法师的咒语,低声呢喃。
......
《黑塞童话》
——
吕雪途泡在浴缸里,沉入水中,她闭着眼睛,似乎在沉睡。
她好像很热很热。她的脸红得像水蜜桃,嘴唇鲜艳得好似芍药。她的眼尾的羽翼又灼烧起来,水与火流动在一起,竟然能共生共存。
“好热...”
“好热...”
她的意识缓缓地沉了下去......
......
眼前一片浓黑,她微微颤抖,只听见了水流的声音。似乎是几秒钟,似乎是几个小时,一切寂静了,一种可怕的空无有如死亡,却比死亡更压抑。她看不见。
“吕雪途。”他的声音黑沉沉的。“过来。”
是林羡的声音。
吕雪途深吸一口气,打了个寒颤。
她没有动。她的身体颤抖不止,好像感到恐惧。
他的目光似乎在冷冷地审视她。“过来。”
吕雪途听见了自己的心脏的倒下,被击溃了,血液一泵、一泵,充满韵律地往外流,发出很小很小的炸裂般的声音。除了这一点点声音之外,周遭一切都在屏息静听,仿佛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在一阵凝滞的停顿之后,终于,吕雪途的身体缓慢地行走过去。
她听见...林羡的味道像蝴蝶一般扑到了她的面前...森林的味道,动物和花朵的味道,每种阳光、每种欲望的味道...
他的呼吸很潮湿,刺激得她的骨骼都颤抖起来。
吕雪途终于停下了。
林羡俯下身,他的虎口卡住了她的咽喉,缓慢地收紧、收紧...他的手停下,只是慢吞吞地磨...酥麻,潮湿...手骨漫不经心地留下美丽的红痕。
吕雪途的眼角红的不成样子...她发不出声音了...她看不见他。特别浓烈的香在前面、在后面、在左边、在右边,一齐围剿了她...
“...林...”
林羡的掌心向上,扣住了她的下巴。他微微用力,她便脆弱地抬起头来,露出纤细的脖颈。
红痕、到处都是红痕...
潮热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他一口咬住了她的骨骼。
他在亲吻她。
......
吕雪途哗哗的一下冲出水面。她睁开了眼睛,有水流滴下来,像是泪珠。
她的肌肤被浸粉了一大片,眼尾的羽翼不知疲倦地闪耀着灼华的光彩,她的眼睑红了,看起来好可怜,似乎刚刚哭过。
她好难受。
她的心灵墙壁像被挖开了一个大洞,有水流灌进去,一会儿,又像有火在烧,水烧成了火,火流成了冷...她的心灵要被煮沸了...好冷...白色...白色...好像沾上了其他颜色...空无一物...鲜花,黑红色的鲜花...鲜花的呼吸,血管,暗藏鲜花灵魂的深渊...
她的睫毛也起了火,她的长发发尾、她的清澈的眼珠,正听任火焰缓缓燃烧...
吕雪途再次睁开了眼睛。
“...林羡...”
可怖的心音席卷了她的整个心灵,她听见无数声音,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她听见吕雪途的尖叫......
“...林羡...”
她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
吕雪途躺在林羡的房间的床上,她的脸红得像苹果,像正在经历一场高烧似的。
林羡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却是冰冷的。
她的眼尾的羽翼已经收了回去,只余下一小片潮红。
吕雪途的绿色的睫毛像很小很小的青草,浓密得像草地,他看见像风吹过似的,它们轻微摇晃。
她的瞳孔像一颗漂亮的星球。
她眨了眨眼,乖乖地望着林羡。
“还不舒服吗?”林羡问她,曲起指骨,俯下身,很轻地刮了刮她的睫毛。
吕雪途闭了一下眼睛,然后摇了摇头。
好奇怪。
眼睛与耳朵,好像同时感受到了什么东西。
一种稀薄的、不实又实在的东西。
它持久回旋着,有如一种水的形式,有如薄冰或玻璃,有如透明的皮肤或薄纱。
它很静很静。
吕雪途看着林羡。
林羡还穿着白天外出的黑色制服,此时领带被他粗暴地拽松,扣子也解开了锁骨处的几颗。他好像刚刚洗过头,额前的头发被向后撩去,坠下零星几簇,滚下水珠来。
吕雪途愣了愣,双目失神地看着他锁骨上的项链。
她的周身突然发冷,如同被冰块冻住了一般,眼睫一颤,猛地一个激灵,突然颤抖了起来。
“怎么了?冷?”
他像没注意到似的,让那个项链在她的眼前旋转...看着项链坠...扭曲和旋转...
吕雪途没有说话。
“嗯?”林羡低垂眼睛,重新看向她。
吕雪途摇了摇头。
“今天晚上我们可以一起睡吗?”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然而藏起的手还在不停颤抖。
“不行。”
林羡的微笑很遥远,无情地凝视了她一会儿,又好像发了一会儿呆。他的面孔是病态的苍白,可嘴唇却像玫瑰一样红艳,与那枚红痣相撞,美得不可思议。
他站了起来,走到窗边阳台的清香沙发上坐下。
吕雪途的眼睛安静地寻找他,她转过脸,“可以的。”
“嗯?”
吕雪途没有再发出声音。
林羡安静地听着,纹丝未动。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很轻很轻的呼吸声音,还有一股她身上的植物气息与沐浴露的茶香。
她走了过来。
她的眼睛包孕着绿色的液体,异常美丽,翠绿色的睫毛像墙壁一样倒下去。她坐在了他的身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林羡停顿了一瞬,“怎么了?”
吕雪途不说话。她的鼻尖顶着他的肌肤,埋在他的颈窝里喘息,嗅他的味道。
“你好香。”她突然说。她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她用嘴唇有些焦躁地亲吻他的肌肤,“林羡...哥哥...”
林羡蹙起眉,捏住她的脸让她抬起头,她的嘴唇被迫离开了他。
林羡冷冷地审视她。“下去。”
她慢慢地摇了摇头。
“吕雪途。”他冷了脸。
吕雪途不说话。
她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一双手:雪白甜蜜,指甲盖粉红,看起来就像是一朵花。那朵花抓住了他,林羡没有用力,顺着她的力道松了手,那朵花便被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她又可怜兮兮地仰脸看他,眉眼盈盈处泛着秋波,昳丽的面庞上一张湿润的嘴唇闪着妩媚的光。
她的裙摆在摩擦间向上滑,露出娇嫩的肌肤,她的肌肤是柔和的白色,如同大桶的牛奶里加上那么一点点黄色的蜜,在阳光的烤炙中凿出一条香味的河。1
她不对劲。
“我好热...”她说,又开始窸窸窣窣地粘人了。
“乖一点。宝贝。”林羡叹息似的说。
他居高临下地凝视她,他的眉目无情又含情,俊美深邃如雕塑...有一种冰冷的美与无机质的空...
他真美...
他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然后那只手向下,虚虚握住了她的脖项。
吕雪途不动,她的眼神看起来太乖了。
林羡定定地看了她几秒钟,他的手骨漫不经心地收紧了。他垂着眼眸,“要留下痕迹了。怎么办?”
吕雪途没有说话。她又看不清了,气味、眼睛、颜色...她又掉入了那个怪异的深渊...与梦中一样...
吕雪途好像又沉入了睡眠...
梦境中,一朵黑色的花,似乎包裹了吕雪途的心脏,她的心脏在花朵的嘴巴里。在花瓣上,如玻璃丝般纤细脆弱、满载着生机的脉管牵引入心脏,像是心脏的血管...
当吕雪途睁开眼睛时,她发现自己还在水里。
像一种如梦初醒。一种从梦境中彻底苏醒的感觉贯穿她的全身直至脚趾。
她的心灵与目光好像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她缓缓地滑出了水面。
“她是谁?”
“她是谁?”
梦境蒙着面纱,默然立于无穷的远方。
她感到内心深处有一个垂微的声音在轻声提醒,轻声说话。轻到几乎无从捕捉。
她闭上眼睛,清明的心灵之光流淌在她的前额。在一束闪电般的光亮出现之前,时间过去了十分钟。
......
林羡坐在书房里。他站起来,转过身,看见的就是吕雪途那张如梦似幻的睡颜。
她洗完澡后,又趴在地毯上睡着了。
林羡走过去,在她的身边停住。他的目光在她的脚踝上停留了几秒。
“圣花”似乎活了过来。鲜艳、心脏、芬芳,林羡卷起她的裙边,看见它的形体正在惬意地缓缓燃烧。
吕雪途的身上还有一股青草和绿茶鲜花的香味。林羡很轻地把她抱了起来。
可这一次她很快地醒了过来,似乎没有睡熟。
她在林羡的怀里蹭了蹭,抱住了他。
林羡垂下眼睛,“还想睡吗?”
她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想看电视。”
她的指尖顺着他的脖颈与锁骨向下滑,似乎在找什么,然后停住了。
林羡安静地看着,纹丝未动。
“看什么?”
吕雪途沉默了一会儿,她埋在他的怀里,只露出一小半边脸来,她想了想,说,“...有没有上次我看的那个?”
“哪个?”林羡眯了一下眼睛。
“唔,就是,被你关掉的,被你说不健康的,那个。”
吕雪途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她的脸转开,耳朵贴着他的心脏。她可以听见他平缓的心跳,还有梦境中,那种怪异的心潮声音。
他们好像在融合。他身体的节奏在她的心灵中激起回响,没有任何外界的干扰,他们经历着同一表象,同一梦境,同一瞬间,同一言词...吕雪途不说一句话,为音乐般的心跳所萦绕,她好像看见蝴蝶在拍动金色翅膀,美丽少女的眼睛重新出现,像一枚永恒行星,流淌在蓝色里,闪耀生命的旋律...
“睡觉吧。”林羡说。
“啊?”她慢慢地眨了眨眼,“我们一起睡。”
“不要。”
林羡还是把她抱到了鲜花沙发上。黑树的树枝上开了小花,很清香,在这里可以看见夜空。星星挂在巨大的幕布上,幕布的后面或许是光,有调皮的生灵在夜空这块幕布上戳了很多很多小洞,于是光亮漏出来,就出现星星了。
他们听火炉缓缓燃烧,很惬意。
林羡打开了电视,不过他没有播放吕雪途说的那部肥皂剧,而是另一个爱情片。
他怀疑吕雪途只是对人类的爱情感兴趣。
“看这个吗?”他看向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黑猫的吕雪途。
吕雪途点点头。
这是一个极具浪漫与童话色彩的电影。
电影的开场是男主人公与女主人公在雪山的旅行中相识相爱。
吕雪途看着看着就歪倒了,头倚在林羡的肩上,然后又倒在了他的腿上,她侧躺着,身上还盖着一层薄毯子,眼睛慢吞吞地眨啊眨。
男主人公是一个木工,女主人公是一个钢琴师。木工是雪山的原住民。他总是穿着一件黑色背心,居住在木工房内,锯木、测量,设计、定线、焊接、上漆...他的嘴里懒懒地叼着根烟,神情懒散而专注,颓而美,他的动作十分具有骨骼美感。
钢琴师倾听着。她爱他的声音,爱他的目光。她直直垂下的乌发上是一张美丽、善意、聪慧的脸,精心修饰的眉毛描成圆润的弧形,一双乌黑的明眸清澈而饱含爱意。
他们每天都会给对方讲一个童话听。路灯下,信纸中,气球束、手风琴、画像、许愿瓶......都藏着他们对彼此诉说不尽的浪漫与爱意。
旅行为期一个月,以钢琴师在雪山之巅完成了绝妙的钢琴演奏为终止。
童话般的一切为现实打倒,而他们似乎也在这种美好的幻象下清醒,露出本来面目。
“爱情已经结束。”他对她说。
“可我们还爱彼此。不是吗?”
“哦,亲爱的。难道我们不是在爱自己吗?”
“您为何又在说这一套了!”
“爱情总会消亡的,你难道认为你的爱不自私,没有逼迫我、框住我,以爱之名对我施行强迫和惩罚吗?这难道不是一种过失?”
“要不是有人告诉我那是爱,我会以为是一把赤裸的剑!”
“...亲爱的,您这么说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抱歉。但这是现实。您难道不是因为孤独脆弱,所以爱吗?”
“...拜托...别再说...别让我恨你。”
“你该听听,这可以让你清醒清醒。一个伟大却渺小的钢琴师生活得太过于苦闷,她期望浪漫与童话,她期望找一个同伴,与她一同扮演这场假戏...”
“我请求你不要再说了!难道你又能是什么干净的好果子?瞧瞧您这扮演好戏的老手,对每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暗送秋波,瞧瞧您装出的那副模样,哦,真是美妙!”
“你这个臭婊子——”
林羡按下了静音键。一时间静默席卷空间,只留下自然的火鸣、鸟叫声音。
他们都没有说话。那突兀的谩骂声音在一瞬间侵入了他们侧耳倾听的感官,接着便向下进入了他们积满了血液的心脏。周围突然变得有些黯淡无光。
为什么会涌起一股不安的情绪?
吕雪途停顿了一会儿。她慢慢转过了身,平躺在他的腿上,看着他。林羡的手抵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像哄孩童开心时和睡觉时的动作。
“我梦见你了。”她的声音慢慢的软软的。
“梦见什么?”
“梦见你亲我。”
林羡顿了一下,低垂眼眸看向她。
“噩梦。”他说。
“才不是呢。是美梦。”吕雪途的身上热乎乎的,手臂一环,抱住他,“我喜欢。”她说。
“喜欢什么?”林羡淡淡地挑了一下眉目。
“吕雪途喜欢林羡。”她用一种听起来仿佛只在遥远的记忆里出现的声音说道。
林羡很轻地笑了一下,“是吗。”
“林羡。”
她的脸看不见,只能看见她低垂的粉颈,他听见她说,“你喜欢吕雪途吗?”
林羡的手抚摸了她的脸颊,他目光低垂,幽暗,无言,就这么静默地看着她,“吕雪途是谁?”
她顿了一下。“不知道。”
“是我吗?”
她抓住了他的手,把那只手向下拉,放在了她的脖颈上,虚虚拢住。林羡沉默地凝视着她。
他的骨骼坚硬,手指很长很白,可以看得清上面的蓝紫色的血管,它们缠绕住凸出的冷白的腕骨,像吃掉一枚皮囊里生长的月亮。
他的眼里有一种荒凉的情绪。
“她叫什么?”
“我不知道。”
他们的对话很怪异。
林羡的手心微微用力,它穿过形体的火焰,去触摸她的脉搏与心脏。
他们都是病人。
一个抓住梦幻。一个抓住真实。
“梦到了什么?”
林羡俯到她耳边,用低沉的声音说。
那个一直躲藏的人过了很久才有所反应。
“她的头发是黑色的。”
她的记忆没有被全部吃掉。
“她没有花的印记。”
“她是人类。”
“她不是我。”
她终于露出了她的脸与她的眼睛,光亮刺入了她的瞳孔,传来了破裂的声音,透明的泪珠明亮地滚出来。
她说,“吕雪途不是我。”
林羡长久且安静地注视着她的眼泪,他用指腹有点重地抹去了,他说,“还梦见了什么?”
吕雪途顿了一下。“番茄汁。”
“还记得什么?”
“嗯?”她的目光满是碎掉的梦幻色彩,她想了想,说,“林羡。”
他似乎没有情绪地轻笑了一下。“这就是祂给你的限制吗。”
他叹息似的很轻很轻地说,“番茄汁吗?”
他低垂眼睛,目光定在他拢着的吕雪途的脖项上,然后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什么时候才能看清呢?会恨我吗?”
吕雪途看着他如此入神,她倾听着,她的目光安静地寻找他的气息。
林羡沉默地看了她几秒钟,然后伸出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他的气息缓缓靠近,“你会记住吗?”
吕雪途的心灵之光似乎闪烁,她听见一团团怪异的紫红色的暗沉色块,她嗅见冷淡的林羡,在她的面前呼吸;她看见蓝色,她看见跳跃的斑驳,她看不见色彩,她听见色彩,眼睛与耳朵互相纠缠,蓝色与紫红色融为一体,味道与音符吃掉同一个根,隽美的感官苏醒,无数种感官汇聚成同一条河流...流动,漂游,熠熠发光...神圣的河,蕴藏着无限...
她用自己的全部感官,她用自己全新的感官,同时聆听并接受这段旋律与火焰:
他亲上了她的嘴唇,他从死亡跌落。
她的整个灵魂尖叫地听见——
他说,“我爱你。”
伴随着这句诗,全世界在吕雪途的面前、在她的内心同时分崩离析,碎片沉没到泪水与声音里,一泄如注。
甜蜜的坍塌,至福的消融。3
“但不要记住。”
我爱你。
但不要记住。
颤栗,痉挛,她看到光芒,灿烂、闪烁,她被刺穿眼睛,她的眼睛裂开了一条缝隙,缝隙越裂越大,将她整个人都给填满了,满到快要炸裂开来...
在沉睡之前,她颤抖地张开了唇,叫他的名字,但意识的最后的最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次怪异的灼烧,一次关于“圣花”的怪异的灼烧,让她的心灵扩张。
她的感官似乎融合而饱满了,可她的记忆,却如孩童般消失不见。
番茄汁,项链,“故人”。
她的情绪将要满盈,她的思想将要严厉而失去宁和。
她感到某些东西已经死去。
她感到某些东西已经复活。
可是,林羡,爱真的是一把赤裸的剑吗?
......
林羡的脸白的惊心动魄,他的嘴唇好像染了血一般鲜红...血珠缓缓溢出...
那是血。
他的唇边流出了鲜血。
他的瞳孔,血红渐渐扩大,几乎刺穿眼睛...痛苦,冰冷,恶心,嗡嗡鸣响...
林羡的瞳孔,完全染成了血红色。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恶毒刺眼的狼狈。
死亡...鲜艳...惨白...
可是,他捂住了她的眼睛。
......
她没有看见。
她在询问:
爱,是一把赤裸的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