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曦月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他们两人没有选择传送回去，而是徒步行走。
走过荒凉的小镇，街上是宛如行尸走肉的人，他们眼神空洞，漫无目的游荡。
布瑞斯说这里在不久前爆发了战争，死了许多人。
死的人固然可悲，而这里活着的人也未必幸运。
粮食耗尽，田地也全都被火焰焚烧成焦土。年轻人奔赴战场，如今剩下的只有些老弱病残。
在街角处，曦月看见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与那些疯了的人不同，她还保有神智，孤单无助地躲在角落中默默抽泣。
于是曦月走上前，因为害怕吓到小女孩，她慢慢地蹲下去。
小女孩见到曦月凑近，畏惧地往后退，抱紧了手中的破烂的包，毫无疑问将她当做了坏人。
“吃点东西吧，给。”
曦月递给她块蓬松的面包，小女孩迟迟不敢伸手，只是不断地吞咽着口水。
见状，曦月便撕下了衣服袖子，将布料放在满是灰尘与血迹的地上，再将面包置于那之上。
“吃点面包吧，你饿极了，不是吗？”
曦月站起来，后退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布瑞斯挡在她们身前，不让外面的人察觉到这里竟放着块面包。他双手环绕在胸前，看着面目全非的街道，无声叹息。
女孩瞅了眼曦月，又看了看地上的面包，像是做贼一样心虚，飞似的将面包取走。
她很用力，蓬松的面包被她捏成了紧实的一团，而她手上的灰也染上了被烤得焦黄的面包，这使这块美味的面包看上去不再那么吸引人了。
曦月本以为她会狼吞虎咽地吃进去，但是她只是尝了一点，在确定面包的确能吃后，便又将面包紧紧捏在了双手中。
她盯着曦月，警惕地往后退，生怕曦月袭击她。
女孩把手伸向角落的更深处，一个泛着霉点的木箱中伸出支伤痕累累的手臂。
“姐姐，这是？”
在触碰到面包的瞬间，木箱中躲藏的男孩惊讶地探出头。
“别出来，在里面躲好，妈妈说过的要在里面等着她。”
“姐姐你还说我，你不都直接跑出来了吗？”
男孩嘟囔着，他从女孩身后看见曦月的身影，只见曦月手中出现一袋面包，甚至能够隐隐约约闻到香味。
“喂！”
比男孩高个头的女孩刚喊出声，男孩便已经翻出木箱，往曦月的方向跑过去。
“姐姐，你真是个大好人！”
男孩雀跃地说着，同时接过曦月给他的一大袋面包。
“真好吃，姐姐，你也多吃点！”他连蹦带跳地走到小女孩面前，嘴巴被面包塞得满满当当。
曦月欣慰地笑了笑，女孩抬头正好撞见那一刻，踌躇几秒后，她小声地说道：
“谢谢姐姐。”
之后便也开始吃起来。
“别急，这里有水，别噎着了。”
曦月蹲在两个小孩前面，双手放在膝盖上，偏着头非常开心地看着两个小家伙。
就在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走来，她受到惊吓般地大喊着让曦月离开。
“妈妈，她是个给我们食物的好人，你看……”
男孩拉上妇人的手，将手中的面包递给她，笑嘻嘻地说：“这是我专门给妈妈留的最大的一个，我们今天不用吃泥巴了。”
妇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的，将男孩与女孩护在自己的身后。
“你们，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她喘着气说着，就在这时，几个小混混打扮的人走来。
“跟着你果然值得，喂，你们几个赶快把吃的都叫出来。”
为首的人嚣张地说道，他看了眼曦月与布瑞斯，知道他们并非这里本地人，心中更是感到激动起来。
还在这里留着的人个个都是穷得响叮当，真要钱还得从外地人身上拿。
曦月疑惑地问道：“你是？”
听罢，男人大笑几声，卷起袖子，赤裸的手臂上能够非常明显看到个十字架的图案。
见状，曦月倒吸一口冷气。
她还未曾想到竟然能够在这里碰上教会的人，更别说面前这个教会之人竟是如此的小混混模样。
“哈哈，怕了吧！赶快把钱跟粮食都交给老子！这都是为了世界的和平啊！”
“教会的人在这里？你们是逃兵吧？”
布瑞斯笑着说，他鄙夷地看了那群人一眼，然后嗤笑道：“如今这个年代，就连这个货色都配进教会了。真是没有想到血族与人类的战争竟然开始以量衡量胜负了？”
男人听后，脸腾地下便红了，他大骂起来，手里面的斧头蠢蠢欲动。
“我们就算保持中立，也可以教训教会的人吧？”曦月对布瑞斯说道。
布瑞斯点头，说：“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不是吗？”
“你们在这里嚣张什么！兄弟们，上！”
那些人一齐涌上来，手里面的刀剑胡乱的砍着，旁边的妇人护着两个小孩，躲在墙边，蜷缩成一团发出凄厉的尖叫。
实力的差距并非人数就可以缩小的，只消片刻，狭小的阴湿小巷便安静下来。
地面出现几个人的尸体，他们死得很利落，皆是被一击致命。
如果不杀了他们，这些人便会继续作恶，曦月想，在这个时代，那些人已经没有被原谅的机会。食物与水在这里都那么珍贵，没有必要给那些没有价值的人。
“没事了，”曦月擦了擦脸颊沾上的血，将墙角的妇人扶起来。
以她的身手，曦月本可以不染上一丝肮脏的血迹，但是为了不让眼前的三人被弄脏，曦月便选择了让自己沐浴鲜血。
“啊……啊……”女人低着头，她颤抖着，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激动，又或是在严寒。
她干涩的满是血丝的眼睛缓缓向上抬，同时用哑了的声音说：“谢谢，谢谢。”
然而就在她看到曦月的那一刻，女人的态度有立马直转急下。
“血族！”
她吼着，抱住孩子们，背靠着墙，做出无力到滑稽的抵抗。
曦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将眼睛变为蓝色。
她有些失落地后退几步，看着随时准备赴死反抗的女人，曦月能够感受到她恨自己比恨之前的人更深。
“你们是打算把我们变成血族，沦为你们的工具？”
见着曦月既没有继续后退，也没有往前的意思，女人大声喊道。
“如果变成那样没有神智的怪物，我宁愿去死！”她的嘴角咧到不可思议的角度，之后像是疯了一样的匍匐往前，想要拿起落在地上的刀。
曦月原以为女人会将刀刺向她，正在曦月犹豫时，那女人竟含着泪将刀往自己的心脏刺去，嘴中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会在死前带着她的孩子们一起逃离这人间地狱。
见状，曦月立马将刀夺走。
“妈妈，姐姐不是保护了我们吗？”
小男孩害怕地探出头，他不知道是什么让母亲变得如此疯狂。
“血族和教会打起来了，他们都不是好东西！乖孩子，是我不能救你们，要是我能够再强一些。”
女人抱着男孩痛哭着，从她腰间绑着的麻布口袋里面滚落出几块成团的泥土，那便是她花尽一天找到的“食物”。
“我们把他们带回去吧，布瑞斯。”
曦月扯了扯布瑞斯的衣角，恳求道。
“我们连自己领地的人与血族都救不了，曦月。”
“为什么，我们的领地片富饶的土地吗？那里人类与血族和平共处，大家没有偏见，这样的地方什么时候变成你说的那样了？难道我们的领地中，连这么几个人都容不下了？”
“如果带回去三个人，换来的一百个人的受难，这是合理的吗？你能够为那些人做抉择？而且，你应该知道的曦月，我们救不了每一个人。”
“也就是说，我只能这样看着人们在我眼前死去？”
“你我都不希望在这样，而改变这一切，是你，也只能是你，才能做到的事情。”
布瑞斯用魔法让那过于亢奋了的女人陷入了沉睡，他看着另外两个小家伙，将身上带着的所有食物都给了他们。
“这是我们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事情了，愿你们挺过这最艰难的时刻。”
曦月不忍心地注视着他们，心中十分清楚那些食物对改变他们想现状的作用简直就是杯水车薪，不过，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她没有权力为了几个人而去把领地里的其他人置于危难之中，在这乱世中，自保或许已经成了种奢望。
在走之前，曦月不顾布瑞斯的劝阻，执意帮他们设置了防御阵法，能够维持七天的魔法可以让他们在此期间免于受到强盗的侵扰。
在临走时，此前一直警戒的小女孩主动上前抱住了曦月。
她崇拜地说：“之前妈妈一直说血族是坏人，但是大哥哥和姐姐是好人。你们是要去帮助更多的人吧，那么请坚定地向前走吧，不用在意我们，我们也不会为了安全留住你们，因为，你们不在我们眼前的时候，一定是在拯救更多的人吧！”
小女孩主动伸出自己的脖子，对曦月说：“血族都喜欢喝血，姐姐让我们吃饱了，那我也让姐姐吃饱吧。”
曦月听后，忍俊不禁。
她揉揉女孩的脑袋，摇摇头说：“我不会吸血的，你们好好睡个觉吧。今夜，不会有人能够打搅你们了。”
之后，曦月便与布瑞斯离开了这座小镇。
“留下我们的魔力会发生什么，哥哥我已经给你说了，所以说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咯~”布瑞斯想曦月比了个拜托的手势，曦月面对着这么个比自己高一个头还冲自己卖萌的家伙似乎已经习惯了，她非常认真地点点头，说：“嗯，知道了！布瑞斯说过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的！”
“不过，”布瑞斯双手叉腰，十分得意地说：“要是真的解决不了，可以随时请我……”
“结束了，我们走吧！”
曦月蹦跶着走回布瑞斯身边，手里面还多出了几袋金币。
“没想到就算到现在我们还是这么多仇人，在这么个地方都能碰到一个。”
曦月一边数着钱，一边说着，路边被她杀掉的血族此时已经化为灰烬，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怎么样的武器攻击到的。
“现在不是仇人不仇人了，曦月，”布瑞斯弯下腰，富有感情地说道：“我的曦月啊，我们现在可是被整个血族视为敌人的存在。顺带一提，我的人头比你的可要多上一个零，厉害吧！”
“哇，这么厉害！我要快点超过布瑞斯才行！”
曦月非常有激情地回复着，之后，两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血族开始了互相打气，表示身价一定要超过现在的教皇。
而在他们离去的小镇后，一个人来到了那个角落。
防御的阵法被他手中的法杖一触碰就碎掉，男人戴着兜帽，窥不见全貌。
但仅仅是从那露出的下颌，便能够感受到他的气质非凡。
“把他们带回去。”男人冷漠地说。
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娇小的女子谨慎地问：“是带回去培养成猎人吗？”
“不，将他们作为我的贵客，好生招待。”
女子听后一愣，她深吸一口气，鼓足了所有勇气将心里面压抑的话说了出来：
“是因为她吗？”
“与你无关。”
“恕我直言，教皇大人，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今天的此刻，你应该在鼓舞即将作战的将士们，而非是在这小镇闲逛！”
女子说后，便后悔了。
雷米尔没有说任何话，可是他看她的眼神却冰冷得让人心寒。
她甚至从里面看到了杀意，这不应该的，女子想。
分明她替雷米尔做了那么多事情，为什么那只突然出现的血族能够让他对自己动了杀意。
“是我多言了，大人。”
女子垂下头，直到回到现教会总部，曾经的白夜城都没有说任何话。
三天后，曦月回到了作为亲王的她的领地。
这个她曾经居住过两年的地方变了，当曦月看见那不知何时建起的一堵环绕着领地的高高的城墙时，她感到的是强烈的陌生感。
在墙外，一个穿着黑色华丽礼服的女人正站在那里，她美丽而端庄，如果忽视一脸不耐烦的表情，那么一定是个绝佳的搭讪对象。
“你们终于到了，你们知道我等了多久吗？布瑞斯，你不是说好的马上就回来，马上回来是指三天之后？”
她带着“和善”的笑容，咬牙切齿地说道：“布瑞斯，这几天我帮你处理城内外大大小小各种事情的报酬，你别说你给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