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臂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右手则安安稳稳地搭在了一处坚硬中带着弹性的温热物体上,紧接着,落在肩头的沉甸甸的重量让何玉愣了一下。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那具紧紧贴着自己的小火炉一样的身体随之扭了扭,耳边传来少年的咕哝声:“姐姐别动,痒。”
痒什么?
什么痒?
何玉扭过头,视线越过肩头黑漆漆的脑袋顶,看见自己的手正端端正正地放在贺石的大腿上,此刻手指弯曲,指尖点在大腿的内侧,像是在故意揩油一样。
她倒吸一口凉气,立马抬起了手,远离贺石的大腿。
但对方还是抱着自己的胳膊不撒手,于是何玉只能把手腕扭回来,悬空在那条大腿上方,一只漂亮白净的手因此扭曲成了鸡爪状。
她用左手推了推那个沉甸甸的脑袋:“你看你都醉成什么样了,起来……”
贺石乖乖地顺着她的力道抬起头,眯着眼看了她一眼,咧嘴笑笑,又重新躺了上去,顺便还蹭了蹭。
何玉:“……”
再不起来,她的右手就要抽筋了。
所幸这样的困局并没有持续很久,稍微醒了些酒的傅谷主重新回到了酒桌上。
他大步走过去,先是同何玉打了个招呼,然后一把薅起粘在她身上的贺石,单手搂住后者肩膀,将人带到了场地中央。
贺石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眼神下意识追随着何玉的方向。
傅谷主举起酒杯:“诸位,诸位,感谢诸位这段时间的辛苦忙碌,今夜好酒管够!大家都喝个尽兴啊!”
几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老医者也都喝多了,纷纷左摇右晃地举起酒杯,大声称“是”。
傅谷主又招来傅辛,低声吩咐道:“辛儿,你关照着几位叔伯,一会儿让人把他们安全送回去。”
傅辛点头。
傅谷主从他头上撸了一把,也不理会儿子幽怨的眼神,揽着贺石走到了玉明裳和玉仙冉旁边。
“小贺,认识仙冉吗?”
傅谷主指着玉仙冉问贺石。
贺石盯着玉仙冉看了一会儿,肯定地点头:“认识。”
“认识就好啊。”
傅谷主笑了笑,“一切都快结束了,到时候,老楚就能得偿所愿,给白玉深……”
玉明裳打断了傅谷主的话:“贺石,来,别光顾着喝酒,吃些点心。”
她将手边的碟子往贺石的方向推了推。
“哦。”
贺石拿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
玉明裳双手撑在下巴上,一双美目笑意盎然,说话的语气也分外温柔:“这孩子,真乖,长得好,武功好,又有一副侠义心肠,是个好孩子,老傅,你觉着仙冉……”
傅谷主眼睛一瞪:“瞎说,那不差辈儿了吗?”
“老古板。”
玉明裳白了傅谷主一眼,扭头去看玉仙冉,“仙冉,姑姑问你,你觉着贺石贺公子怎么样啊?”
玉仙冉:“……”
玉仙冉怀里抱着酒瓶,歪过脑袋趴在桌上睡着了。
玉明裳:“……”
傅谷主:“噗嗤——”
贺石吃完一块点心后,觉得味道不错,又拿起一块接着吃,并没有听清这夫妻俩的对话。
他一连吃了三块点心,之后又拿起一块捏在手里,站起身,踉跄了一下。
傅谷主伸手扶住他:“做什么去?再坐会儿吧。”
贺石不答,抬手歪歪扭扭地向他抱拳道了谢,转过头往不远处走去。
傅谷主顺着他前进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坐在那里的那个人。
玉明裳也看到了,不止如此,她还看到了贺石走过去坐下后,献宝似的把点心放进人家手里的动作。
她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突然“嘶”了一声:“不对呀,这不也差辈了么?”
傅谷主不懂她在说什么,已经端着酒杯喝酒去了。
玉明裳靠在椅子上,看着睡得像头小猪一样的玉仙冉,忧愁地叹了口气。
直至夜色深重,这场热闹的酒席才算是散了。
送走一路跟来表示关心的傅谷主父子,何玉关上房门,回头看了眼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感觉有些头疼,但又不忍心撇下不管,只好认命地叹了口气。
所幸已然有人送来了温水和解酒药,何玉用水打湿帕子,拧干后,去擦贺石额角的薄汗。
贺石双颊酡红,神态迷离,眼睛一直微微半睁着,也不知谁没睡着。
擦完汗后,何玉给他脱掉鞋子,把他的双腿搬上了床,又扯过一旁的被子给他盖上。
谁知道被面一碰到贺石的胸口,就被他一把掀开了,险些打在何玉脸上:“好热啊,不盖被子。”
何玉维持着弯下腰,上半身悬空在贺石身体上方的姿势,幽幽地看着他,不由得想。
这回春谷是不是有什么说法,怎么一来这儿就喝多,平时看着乖乖巧巧的一个人,喝多了怎么这么难缠?
算了,不盖就不盖,身体那么好,估计也不会着凉。
何玉一边想着,一边准备直起腰去拿醒酒药,还没等动作,就感觉自己的纱巾被什么给勾住了。
她低头一看,纱巾的一角正在贺石手里拽着呢。
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睁开了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醉酒后的瞳仁水汪汪的,衬得那一抹浅浅的琥珀色更加明亮。
“姐姐。”
贺石张口,一阵淡淡的酒香夹杂着属于他本人的湿热气息扑在面上。
何玉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
“姐姐,我刚刚,梦到了你上次同我讲的那个故事里的山神。”
何玉怔了一下,贺石的话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那个山神水神的故事是何玉自己编的,为的就是告诉贺石,即便自己拥有力量,也不能做超出世界规则范围内的事,否则就会受到反噬。
暗示他,不要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中改变一些东西,那是很危险的。
看贺石当时的表情,应该是或多或少的理解了这个故事的含义啊,为什么现在又突然提起了?
弯着腰的姿势有些累人,何玉索性把手臂撑在贺石身侧,问他:“哦?你梦到祂怎么了?”
“我梦到祂,祂说祂不后悔,即便因此消散在天地间,也不后悔竖起那座山脉,因为那座山脉保护了水神。”
贺石扬唇笑了笑,漂亮的眼睛弯弯,口齿因为醉酒显得有些模糊不清,语调也跟撒娇似的绵软无力,却还是让何玉愣在了当场。
他说:“姐姐,我也不后悔,不后悔挥出的那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