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禾察觉到席间气氛愈发凝重压抑,搅得她心头烦闷不已,便打算先行起身出去透透气。
她倾身凑近顾青淮,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我想去添件衣裳,有些冷了。”
顾青淮轻点了下头,知道林熙禾是不想在自己身边,她把目光重新落在面前的酒杯上,手中的酒一杯接一杯地往肚里灌,像是要用这辛辣的酒水将满心的愁绪一并冲散。
林熙禾起身后,对面的纪濯几乎同时霍然起身。
顾青淮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旋即又无奈地垂下头,只能继续一杯接一杯闷头喝着酒。
在这热闹喧嚣、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的宴会场地,似乎唯有他一人,被孤独地摒弃在欢乐之外。
林熙禾刚离开围场没几步,还未走到自己的营帐,身旁的凌霜便压低声音说道:“姑娘,纪大人跟过来了。”
本欲径直回营帐的林熙禾听闻此言,脚步猛地一顿,还未及有所反应,就被匆匆赶来的纪濯不由分说地拽到一辆马车后面。
凌霜见状,只能满脸担忧地守在一旁,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未等林熙禾开口说上只言片语,纪濯便猛地欺身而上,霸道地吻住了林熙禾的双唇,那吻带着汹涌的怒火与浓烈的占有欲,好似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林熙禾满心抗拒,此刻只要一看见纪濯,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纪濯母亲说过的的话。
她拼命地挣扎推搡着,双手却被纪濯紧紧攥住,动弹不得,只能无助地任由纪濯予取予求。
许久,纪濯似乎才终于吻够了,这才松开林熙禾,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同意你与他一处,可从未同意你们搂抱在一起!更没同意你们牵手,你这手,是不想要了吗?”
说着,他的手越发用力地紧握着林熙禾的手,勒得林熙禾的手腕生疼。
“疼……”林熙禾忍不住痛呼出声。
纪濯心中气恼,却也松了些力气。
“熙儿,再让我看见你们在一起,我怕我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
林熙禾生怕有人路过看到他们在此,忙说道:“我知道了,阿濯,有事等回府以后再说,好不好?”
“那你别让他碰你了!行吗?”
林熙禾满心无奈,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纪濯见状,放开林熙禾的手,转身大步离去。
林熙禾无力地靠在马车上,仰头望着夜空繁星点点,许久,她才缓缓回过神来,对着一旁同样忧心忡忡的凌霜说道:“回去吧。”
当林熙禾重新回到顾青淮身旁坐下之时,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此时,场上的歌舞已然落幕,陛下正召唤着几位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小辈上前交谈,以显隆恩浩荡。
林熙禾抬眸环顾四周,却未寻见纪濯的踪迹,她又仔细搜寻了一圈,依旧不见纪濯的影子。
“别看了,他比你早回来,然后又走了。”顾青淮开口说道,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情绪。
林熙禾顿时有些慌乱,脸上也泛起了一丝尴尬。
就在这时,顾青淮缓缓转过头来,原本毫无表情的脸庞,在看到林熙禾的嘴唇时,瞬间僵在了那里。
林熙禾心中顿觉怪异,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嘴唇,这才发觉,嘴唇上有一处在纪濯盛怒之下被咬伤了,眼下已经微微肿了起来。
林熙禾赶忙抿紧嘴唇,却瞧见顾青淮眼中原本就为数不多的神采,正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
紧接着,一声轻笑从顾青淮口中传出。
他笑自己,是何等的可笑啊,下午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却始终不见林熙禾回来。
他笑自己,仅仅只求这短暂的三天,可这两人却还要在自己面前如此这般。
“林熙禾,你为何如此残忍?”顾青淮的声音中透着一丝苦涩。
“对不起……”林熙禾低声说道。
林熙禾望着如此模样的顾青淮,只觉得此刻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实在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顾青淮这般痛苦而无动于衷,她感觉自己仿佛又要被原主的思想所占据,于是她立刻起身,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顾青淮并未阻拦林熙禾起身,然而,就在她即将站直身子的瞬间,一道呼喊声陡然传来。
“林熙禾姑娘。”
林熙禾忙不迭地调整了一下呼吸,扭头望去,只见呼喊她的正是陛下身边的公公。
“林姑娘,上前回话。”那公公再次高声说道。
林熙禾心里清楚,陛下的召唤,她必然无法拒绝。
她瞥了一眼顾青淮,只见顾青淮也迅速收敛了外露的情绪,冲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林熙禾莲步轻移,走到陛下面前,盈盈下拜:“民女林熙禾拜见陛下。”
陛下见状,笑容满面地开口:“你这女娃,胆子怎生得这般小?回朕的话,还要先瞧一瞧青淮的意思?”
“民女并非惧怕陛下,陛下爱民如子,民女满心皆是敬佩。”
林熙禾心里明白,陛下这番言语不过是寒暄罢了,而她刚刚也不是害怕,只是下意识地朝着顾青淮看去,似乎这样能让自己更心安。
“你如今回府之后,若有什么需求,尽可来找朕。”
“多谢陛下,承蒙陛下关爱,一切安好。”
林熙禾客客气气地回应着,方才她侧耳听了听,旁人也是这般作答,料想这般回应应无差错。
“倒是个懂事的,往后与青淮好好相处,待那时,朕为你添妆。”
林熙禾自然不敢拂了陛下的面子,微微屈膝行礼:“民女谢过陛下隆恩。”
陛下见林熙禾这般乖巧知礼,心中满意,也算当众为顾青淮撑腰,断了纪濯的念想。
陛下此前还特意支开了纪濯,虽说纪濯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犯糊涂,可他必定会摆出一副可怜巴巴、隐忍不发的模样,陛下自是不愿瞧见他那副神情。
“下去吧。”
“是,陛下。”
林熙禾刚欲再次屈膝行礼,却突觉脖颈处一阵刺痛,眼前一黑,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顾青淮眼疾手快,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将林熙禾稳稳地抱在怀里。
凌霜心急如焚,想要冲过去,却被侍卫伸手拦住。
“任何人不准靠近。”负责保护陛下的羽林卫统领章璧立刻将陛下护在身后,全军戒备。
“陛下,熙禾身子孱弱,今日许是劳累过度,我带她下去歇息。”顾青淮焦急万分地说道。
“快去吧。”
听闻是女子身体虚弱所致,羽林卫虽依旧保持着戒备,陛下却摆了摆手:“无碍,都退下。褚太医,快去跟着瞧瞧。”
这般场合,向来有太医随侍在侧。
褚太医听到吩咐,立刻紧跟顾青淮的脚步,朝着林熙禾的营帐快步走去。
顾青淮小心翼翼地将林熙禾安置在床上,连声催促褚太医。
尽管凌霜与凌雪守在一旁,深知自家姑娘有身孕一事万不能让顾青淮知晓,可如今姑娘无故晕厥,实在令人揪心,她们也无法阻拦褚大夫给自己姑娘把脉。
褚太医才将手指搭在林熙禾的脉搏上没几下,便满眼惊愕地望向顾青淮。
“怎么了?褚太医?”
褚太医望着顾青淮,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嘴唇颤抖着回道:“林姑娘有了身孕。”
顾青淮满脸震惊:“有......有孕?”
“回顾将军,按脉象来看,应当刚满三个月。”
“三个月?”
顾青淮口中喃喃自语,那不正是自己与林熙禾那次……
“确刚满三个月,按理说,这胎象极佳,应当悉心照料过才是。怎会突然晕厥了呢?”褚大夫满心疑惑地说道,可他也不便再对林熙禾的身体做进一步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