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志华他是机械厂的一名正式工人,一级电工,工资呢,每月有三十五块五,口粮定量是三十五斤,还会发放各类票据。”
“三十块五啊?这么高的工资啊!”
“啧啧,不得了啊。秀蓉,嫁到县城去了,以后就吃商品粮了,再也不像我们一样到地里刨食了。”
“秀蓉,我真羡慕你啊,以后过上好日子了。”
梁秀蓉在村里人的恭维声中,愈发自豪,喜气洋洋地讲着婆家的情况。
“我公公在食品厂工作,他工资高,一个月有五十二块。志华的大哥大嫂是铁路职工,单位分了房子,搬出去住了。两口子工作都很忙,三个小孩都是我婆婆在带。志华的三弟是医学生毕业,在市里医院上班,最小的妹妹还在读初中。”
梁秀蓉的丈夫林志华对她把自己当成勋章向村里人展示炫耀的行为,感到烦躁和压抑,只能靠理智强忍着。
他是个体面人,不想让乡亲们觉得他孤傲看不起人。宣传里说,工农本就是一家人,他对乡下农民们都很尊重,因为粮食蔬菜都是农民们辛苦种出来的。
梁秀蓉假装不知道丈夫不高兴,极力向亲戚邻居们介绍他。如今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证也扯了。他高不高兴无所谓,她已经是他家的人了。
这是她迄今为止最风光的时刻,村里人看她的眼神都是羡慕。
连一向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梁三爷,也开口对她说了话:“秀蓉丫头,你要记住,无论你嫁到哪里,你都是咱济和大队长的人,我永远也是你的三大爷,你可不要别忘了本啊!”
大贵嫂子不像别家媳妇说酸话,真心为她感到高兴:“恭喜你啊,秀蓉,一定是你娘和弟弟在天之灵保佑你呢。”
梁秀蓉伸手抹了抹眼睛,声音有些哽咽:“是呢……我爹娘,还有弟弟都在地下保佑着我。”
当然也有不少说酸话的,问她结婚怎么那么突然,为什么没有办酒席。
梁秀蓉早就知道这趟必然会遇到刁难,提前和丈夫商量后,准备好了一番措辞。
“城里结婚简单,不像我们乡下要办酒席,也不拜天地的。领证当天,就请亲戚朋友来吃家里热闹了一下,对着伟人头像鞠个躬,就算礼成了。”
……
这年头,生产队分粮堪比过年,晒谷场地上随处可见村民们用拉粮的板车,装粮的麻袋和箩筐。
粮仓门口挤满了抱着口袋等分粮的大人,没叫到名字的就守在外围。小孩子跑来跑去,追逐打闹嬉戏。
所有村干部都到场主持秩序,到处吵吵嚷嚷,只能靠“吼”来说话。
会计拿着账本念社员的名字和数量,保管员和民兵把粮食从仓库拉出来,上秤。
周围不断的有人争执,嘀咕。一会儿说这家称多了,一会儿又说那家分的粮瞧着更好些。
梁秀蓉今天出尽了风头,虚荣心得到大大的满足。
然后,她加上娘两个的人头和工分粮,总共分了五大麻袋。
粮食一分到手,就急不可待和丈夫把粮食搬到牛车上,赶着回城,向公婆和职工楼里邻居们炫耀。
……
分粮费时间,起码要分一天,能从早上分到天黑。有首民谣是这么唱的,评分的时候吵一阵子,分粮分钱时骂一阵子。
梁津生没急着过去空等,在家收拾家里的自留地。快要叫到他名字的时候,邵大军会提前来叫过去的。
下午三点半才轮到他。
梁津生带上工分本和装粮食的麻袋,推着板车到晒谷场。
司遥抱着女儿一起去看热闹,村里人都在讨论梁秀蓉嫁到城里的事,她也跟着听了一耳朵。
梁秀蓉嫁得太突然了,村里人都很吃惊。有说她运气好,也有人说她是奉子成婚。
具体是什么情况,没人说得清楚。
有人跑去问梁秀蓉的大伯,反挨了一句臭骂。
“上工干活不积极,嘴上才会不把门儿。”
大队长梁建国忙着分粮断官司,哪有空说侄女的事。他碍于脸面,也不乐意说出实话,这是件丑事。
司遥在这边吃瓜,梁津生在那边把分到粮食搬到板车上。
他的工分粮,再加上一家三口的人口粮,一共分了没去壳的稻谷一百十二斤,豆油十斤,玉米一百七十六斤,红薯四百二十五斤……
这些粮食仅够勉强满足两人基本温饱的需要,饿不死的程度。幸好两人现在都不缺粮食吃了。
分了粮食后,村里各家各户开始做红薯粉丝,晒红薯干。
红薯粉丝做法简单,但却是力气活。洗干净的红薯要用石磨成浆,村里公用的大石磨,每天天不亮就有人排队等着使用了,呼噜呼噜地从早转到晚。
司遥和梁津生没去排队,自家有一个小石磨,将就着用,先做了二十斤,尝尝鲜。
关于梁秀蓉嫁到城里的事,传了一天,整个大队都知道了。没过几天,梁秀蓉的大伯母跟人透露出一些口风。
让人大跌眼界的是——梁秀蓉竟然是抢了亲表妹的未婚夫!
这天,梁秀英带着女儿送来了满满一背篓的山货,又是另外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