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心,姐心。
和从前的很多场景一样,总是要过很久很久以后,我才能明白苏晚晴每个举动所蕴藏着的深意——
看起来她只是在凭借着超绝的智商与推断能力,“解构”我的想法,但实际上,这也是她在向我展示自己的心路历程。
姐心。
而对于现在才十六七岁,正是自主独立意识萌芽阶段的我,很难完全体会和理解苏晚晴作为姐姐的那份心。
“美女,你们的烧烤好了哦!”苏晚晴刚说完上一句话,烧烤店老板娘就端着热气腾腾香气逼人的铁盘子进来,放在桌上后,用围腰擦了擦手,拿笔在一个小册子上划了一下,才又笑道,“还需要啥就叫我哈。”
苏晚晴微微颔首,对方便慢悠悠地离开了——看样子今天烧烤店的生意算不得好,平日里忙天火地的,现在也没听见几声划拳吆喝传来。
“吃。”苏晚晴看着我,冲着桌上的烧烤串轻抬下颚,发出了指令。
但在前几章我就已经提到,我的食欲会受到情绪的影响,而实话说,我现在的心情不算太差,却很复杂。
即便苏晚晴已经把我的想法剖析得明明白白,但我心中多少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结。
或许再过一周,两周……这个结就会完完全全消失不见,岳倾芳这个名字也仅仅只会带着一部分记忆留存在我的脑海里。
但是,之于现在的我而言,我还是有些无法面对刚才的岳倾芳。
我伸手拿了一串烤土豆,却发现铁盘里的烤串种类和我刚拿过去的时候相比,并没有多大变化。
也就是说,苏晚晴去拿的那一把,只是单纯地把数量乘以二了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我拿了一半儿的手顿了顿,旋即调转方向把烤串先放到了苏晚晴面前的盘子里,努力憋出一个笑容,让气氛看上去不那么尴尬:“姐,一起吃,我吃不了那么多欸。”
苏晚晴轻轻应了一声:“嗯。”,不过,她拿起木签的第一时间并没有张嘴就吃,而是眉目间隐约含笑地瞥了我一眼——
“假笑。”
我刚咬下一口苕皮呢,一听这话,赶忙囫囵吞枣,解释道:“我没……”
然而,这一句又被苏晚晴预判了,她甚至都没有看我,就一棒子打死下了定论:“说谎。”
说完,苏晚晴伸手捋了捋耳边的发丝,轻咬一口烤得冒油的土豆,动作看上去很优雅,实际上,也确实没沾上一点油渍。
我则是无奈地张了张嘴,心中暗叹不愧是亲姐,而且是智商超群的亲姐,在她面前,我简直跟一张白纸一样透明!
有那么一点儿的小心思都被猜得透透的!
不过,苏晚晴能有闲心指出我在假笑,也是够破天荒地的了。
又低下头吃串儿的时候,便听见苏晚晴开口了:“你的思考很丰富,但多数无效。”
听见这话,我慢慢抬起头来,咽下嘴里的食物,怔怔地看着苏晚晴,后者却敲了敲桌子,淡淡道:“吃,不用看我,听讲。”
“喔。”
我点了点头,心道苏晚晴竟然没有老师的习性——讲话时必须要学生看着她,实在是有些难得。
“人只有两只脚,是不能站在很多立场上的。”
“过分站在他人的角度思考,会丢失你能做出的最佳判断。”
讲到这儿,苏晚晴顿了顿,旋即目光落到我的脸上,清晰可感:“你太苛刻自己的思考与行动了。”
我抬起头,把心里想的都说了出来:“姐,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
这些话听起来弯弯绕绕的,如果不是知道苏晚晴因为岳倾芳的事情在教育我,我甚至都不清楚她讲话的主题内容。
苏晚晴轻轻摇摇头,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在这件事上,你想要的是双方各退一步,回到普通同学的关系。”
“你只需要,也只能自己退一步,等着她完成她的那一步。”
“但你不能去推她,不能把这两步都当成自己的责任。”
闻言,我不自觉地皱起眉,脑海中似乎有一道灵光闪过,但却没有抓住。
“……”
苏晚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随即起身,从铁盘里拿了一串烤芋头放到我的盘子里,语气平平地说道:“你没明白。”
我确实没明白,我连反驳的那口气都提不上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苏晚晴第一次如此细致入微地“指导”我的生活,我实在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没听明白。
我了解苏晚晴的天才脾气,也怕她感到失望——失望自己的弟弟像扶不上墙的烂泥,亲自讲道理都听不懂。
“姐,我觉得我听懂了一点点,但好像又没懂……”我有些抱歉地看向苏晚晴,姐姐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指了指我的盘子让我先吃烧烤。
“没关系。”苏晚晴自己也拿了一串,不过吃相更像是在细品,不像我一样,狼吞虎咽的,只是尝了一口便放到了盘子里,又看向我。
眼眸中逐渐充盈起一道透亮的色彩,很柔和,给我一种无比亲近的感觉——就像上一次冰山融化后的暖流。
“先做第一步:不要苛求自己太多。”
苏晚晴说完这话,本就柔和的目光携起那张绝美容颜的微微笑意,让整间屋子都明媚动人起来,“不要害怕让其他人失望,包括我。”
不要害怕让其他人失望。
这句话,很难得。
往后多年间,再无人与我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