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坐在餐桌前,缚宁位于长桌的主位,苟明之在左手位。
摆在桌上的菜都很清淡,而缚宁眼前放着一份明显还冒着热气的鲜粥。
心里堵着口气,缚宁吃了小半碗,就没心情再吃,只好放下勺子开始擦嘴。
苟明之顿了顿,放下手里握着的餐具,转而拿起勺子从她碗里舀了一勺来尝。
“你自己的不够吃吗,要来我碗里舀。”
自从缚宁醒来,说话一直都夹枪带棒的。
苟明之也没恼,笑着搁下勺子把缚宁的碗往她身前推近些:“我还以为味道不好,所以才尝尝。”
“我知道这是你做的。”缚宁将擦过嘴的绢帕随手搁在桌面:“但我已经吃不下了。”
苟明之耐心劝解:“还是再吃点吧,总觉得你比之前瘦了些...”
缚宁当做没听见,打算上楼。
“吱”的一声,椅脚划拉地面,带出的声音尖锐刺耳。
苟明之眼疾手快,拉住她手腕,跟着站起身来悠悠笑道:“你之前明明说过我做饭好吃的,现在怎么就吃不下了?”
缚宁动了动手腕,挣脱无果,语气冷淡:“你也知道是之前。”
之前他还算有分寸,没太过分。
握在她腕上的力道明显加重,缚宁眼露不快。
苟明之立即松开她,弯腰将她身后的椅子挪近些,扶住她肩膀往下压,迫使她坐回去。
“如果实在生气可以打我,别憋着,免得气坏了身体。”
“...”缚宁面无表情,想起之前他种种被打后的异常反应。
打了高兴的不还是他么?
披着副漂亮的好皮囊,却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没得到回应,苟明之如常笑笑,将粥挪开转而添了点其他菜到盘子里,推过来:“尝尝别的吧。”
缚宁指背顶住餐盘,推到一边:“我不吃,你还是留着自己慢慢吃吧。”
苟明之选择性失聪,默默拿起筷子塞到她手心里。
“我说过了...”
缚宁将筷子搁在桌面,盯着他眼睛,端起餐盘缓缓移到桌面之外,指节猛的一松。
“不吃。”
悬在空中的餐盘跟着盘中食物垂直而下。
“啪啦”,碎裂的瓷片混着食物在地上迸溅开来。
旁边几个佣人身子一震。
闻叔唇角下意识绷紧。
苟明之没去看地上一摊残渣,反而笑了笑,语调温缓:“没关系,饭菜不合胃口,扔掉也好,我还准备了别的。”
没多久,地上被佣人收拾干净,桌上也重新摆上几道别的菜,没有重样的。
缚宁淡淡看上一眼,微微偏头移开视线。
苟明之目光扫过再次端上桌的食物,注视她侧脸,柔声询问:“要我喂你吗?”
感受到其中暗含的威胁。
缚宁对上他柔情似水的双眸,出口的话裹了层寒霜:“你是聋了还是听不懂人话?”
苟明之就像把软刀子,看着好说话,但他想做的事情,总能变着法子达成目的。
譬如她消失不见的手机。
譬如卧室门口守着她的佣人。
譬如楼外面那些看似闲散实则训练有素的看门犬。
里里外外多少双眼睛。
——全都在防着她离开
苟明之看着她,沉默许久,随即轻笑:“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而已,是你总想着离开。”
缚宁一愣,靠上椅背,内心逐渐恢复平静。
真是莫名其妙。
她缓和态度,淡淡瞥着他,道出问题关键所在:“两个人在一起讲究的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你这样自顾自得困住我,不觉得很没意思么?”
闻叔查看过两人脸色,朝候在周围的佣人小幅度屈了屈手,示意几个佣人跟他一起离开。
偌大的饭厅内,独留桌角缚宁和苟明之两人视线在无声对峙。
偏偏二人始终各有所想,互不退让。
“情投意合...?”苟明之低笑出声又猛然止住,抬头弯眸凝望过来,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惑人:“难道我不想吗?”
缚宁看着他,没作回应。
苟明之起身走到她身侧,抬手抚上她面颊,指腹颇为眷恋地滑落在她侧颈。
缚宁后靠躲闪,却被瞬间掌住后颈往前摁,不满地抬头,撞见苟明之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仿若金雕玉琢过的面孔迎面压下来,苟明之刻意不去看她此时抗拒的脸色,垂下眼眸左右游移着触了触她鼻尖。
“但我使尽了手段,你就是不喜欢我,我又有什么办法...”
“喜欢?”缚宁眼睫眨动一下,对这个词莫名有些抵触。
偏开头,伸手捏住苟明之下颚去细看他神情。
鸦黑的睫毛半垂着,遮挡住他上半部分眼睛,眼底早就没了笑意,只剩下说不出的孤寂幽凄。
这家伙...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
他总是会有意无意装可怜。
缚宁掰着他下颚左右看了看,语气中包含一丝不确信,甚至觉得可笑:“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我?”
苟明之眼神毫不躲闪,反而捧住她手背将自己的脸往她手心靠,声音很轻。
“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很重要,你悄悄离开时我很生气,不是气你离开,而是气你离开居然不告诉我。”
“这段时间一直见不到你,日子就变得特别难熬,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缚宁推开他,将手抽回来。
喜欢她又怎么样?
那是他的事。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又能持续得了多久。
世上多少痴男怨女,多的是一开始浓情蜜意,最后两看相厌的,再赤诚热烈的满腔爱意,也有消弭殆尽,化为乌有的一天。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缚宁收回视线,看向长桌对面:“我对你没兴趣。”
“是吗?”
苟明之直起身子,压住因为不开心而下意识抖动的唇角,维持住表情,垂眸笑问。
“理由呢?”
缚宁沉默一会儿,得出结论:“我需要的是一个甘心匍在脚下永不背弃的人。”
她抬起眼帘,看向始终保持风度的苟明之,一字一句,分外清晰。
“而你,心思太多太不安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咬我一口,我但凡养只宠物,都远比你来得听话和忠诚。”
思考了几秒。
苟明之俯身下来,手撑在桌面上圈住她,像看到希望一样,浮出浅笑。
“那你就把我当成宠物,我会尽量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