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椿自从在北平自立门户后,就很少会有人像裴玉心这样训她了。
此刻她听了这些话,心下非但没觉得憋屈,反倒生出一种他乡遇故知的舒展来。
好在这世上还有一点令她感到熟悉温暖的事物。
不然这以后的日子,她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过了。
龙椿无奈的摇摇头,眼底带一点微妙的笑意。
“可不白疼么,您就别训我了,后院儿那个到底怎么补啊?人参?阿胶?红糖鸡蛋?”
裴玉心不屑一笑,将龙椿右手上的纱布拆了。
“还红糖鸡蛋?你哄人坐月子呢?半吊子大夫瞎开药!瞧给你能的!”
“那给吃什么啊?我看他嘴唇都白了,眼珠子都瘦扣偻了,好人哪有这样的?”
裴玉心一边收拾从龙椿手上拆下来的纱布,一边道。
“用你个外行操心?我不知道给他补?”
龙椿一乐:“您不是不疼我了吗?”
裴大姐姐一翻白眼,起身就向着病房外去了,临走前还阴阳怪气了一句。
“人参娃娃兑鹿血!不给丫补个七窍流血走火入魔!我就不是你裴大奶奶!”
龙椿在床上被这话逗的直咳嗽。
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也随着这句地道的京片子一同散去了。
殷如玉进来的时候,龙椿正歪在病床上咔咔咔的乐呢。
她弯着一双眼睛,一见殷如玉便道:“诶,正好,渴死我了快,倒杯水喝喝”
殷如玉依言照做,后又捧着掺好的温水递给了龙椿,自己也坐在了病床边。
龙椿见殷如玉脸色有异,便一如往常的犯起了贱。
“怎么了哥哥?如月怀孕了?”
原本冷肃了脸色的殷如玉一听这话,当即在床边上捶了一拳。
“狗嘴你是!”
龙椿闻言笑嘻嘻的端着水杯吸溜,又十分识相的往床里头缩了缩,生怕被误伤。
“我就开玩笑,怎么了么?哦,还有你那天是怎么赶来救我的,你再跟我细说说,我是真欠闫永和那老小子的情么?如月现在是嫁出去了,胳膊肘都往外拐,我可不能听他一面之词,万一这崽子帮着外人抢你的功劳呢?”
殷如玉没好气的一叹。
“我稀罕你谢我?累死累活挣那两个脏钱,不到两年败的个一干二净,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现在预备怎么谢我呢?领我出去吃碗面条就算谢了?”
龙椿笑:“那你就不知道了,我家韩司令可本事了,前些日子又挣了一大笔款子回来,都等着我调度呢,你赶紧巴结巴结我吧,现在我手缝子里露出去的几个小钱儿,也够小殷你受用一阵子了”
殷如玉看不惯龙椿的轻狂样儿,十分不屑的“呵”了一声,又从怀里拿出烟来抽。
一支烟燃起后,殷如玉不出意料的看到了龙椿如饥似渴的眼神。
他邪魅一笑:“抽一口吗司令太太?”
龙椿咽着唾沫点点头,又想起裴玉心交代的烟酒不沾的事儿,便抬头往门口望了一眼。
等见四下无人后,龙春才道。
“快,这会儿没人,给我一口”
殷如玉夹着烟往后一躲,生怕让龙椿扑着。
“你不有钱吗?自己买去啊?哦,我忘了,咱司令太太腿还瘸着呢,有钱也抽不上啊”
龙椿被气笑了。
她窝在床上边笑边抖,同时还好好好的点头。
“行,欺负我瘸是吧?殷如玉你等着的吧,赶明儿如月给你抱个大胖小子回来,我立马就给孩子张罗满月酒,到时候满上海滩都知道你殷如玉给人当了大舅哥了!我看咱俩谁难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嘴贱起来,双双笑了个前仰后合,还将南北两地的脏话骂了一箩筐。
一支烟的功夫过去,两人总算笑完,殷如玉便又道。
“你出事儿之前两天吧,韩子毅给我打了个电话,电话里他说他办的事要收网,顺利的话大家平安,不顺利的话他可能会出事,他那头儿一出事呢,你肯定就要被牵连,他也不确定南京有没有人盯上你,就想托付托付我,要是他那头儿出事了,就让我赶紧来南京把你接走,还得治住你,别叫你脑子一热就去给他报仇”
龙椿闻言没说话,她兀自窝在枕头上沉默了一会儿。
期间一小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化进枕头里,带出一点酸涩的甜来。
许久后,龙椿又道。
“那如月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把闫永和给拖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