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裴叙脑中空白了一瞬，好半晌才说出话来。
桉桉微垂着眼眸，嗓音轻软，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诛心，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
她低头整理袖口，没去看他的表情，“我没有跟你赌气，也不跟你开玩笑。”
沈曜看了眼面色如土的裴叙，唇角轻轻往上扬了扬，又快速地压了下去。
简柏之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目光随后扫过眼前的桉桉和裴叙，最后落在女孩脸上，漫不经心的视线中暗含审视。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望着她，也慢慢蹙起眉，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
这三人心中各怀心事，桉桉却坐在那认认真真地跟裴叙讲起话来，
“这次分手是你亲口说的，没有误会，是你同意、我也同意的事实。”
她抿唇，想起上次说不喜欢他时，裴叙把她摁在床上，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聪明地没再提起这个，反而小声嘟囔，
“我们不适合在一起，你...你脾气不好，太霸道，说话太凶，”说完这句，她抬眼看了看裴叙的表情，对方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她。
她沉默两秒，补充道：“......非法囚禁真的是要坐牢的。”
“......”
听到这话，简柏之眯起了眼，看向裴叙的目光警惕起来，沈曜却是偏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
女孩神情冷静，认真又坚定的模样像极了当初说“不会抛弃他，让他相信她”的时候。
不远不近的距离，她明明就安静地坐在那里，裴叙却忽然连上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他喉结动了动，又沉寂下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最终还是收回了视线，嗓音微颤，扯着唇角故作轻松地笑笑，“我知道。”
早该知道的。
微风裹挟着水汽，桉桉看了他一眼，微微垂下了眼眸，说不清自己心里现在是更轻松一点，还是更难过一点。
为什么要笑呢，明明笑得比哭的还难看。
心里堵得慌，她呼出一口气，朝简柏之说了声抱歉，“我自己走一走......”
话说到一半，对上他那双眼睛，她还是改了想法，“可以陪我走走吗？”
简柏之：“当然。”
他勾了勾唇，站起身，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不知道是出于对裴叙现在这模样的同情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沈曜没跟上去。
裴叙一直没抬头看她离开的背影，垂着脑袋，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
桉桉跟着简柏之往前走，压根没想好目的地：“随便走走吧。”
周围是嘈杂的人群，两人却格外安静地走了一段路。
简柏之看她，先开了口：“男朋友？”
桉桉纠正他：“是前男友。”
“他看起来可不像是愿意分手的样子。”
“......那不重要。”
“不重要...”简柏之轻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因为不喜欢，所以不重要吗？
那当初为什么要在一起？
他的声音无疑是和他的面貌极为相符的，总是含着淡淡的笑，带着一种暧昧不清又让人捉摸不透的戏谑。
简柏之眯眼，“没猜错的话，你当初是为了他来找我？”
“我倒是走运，见证你一段恋情的开始和结束。”
音色里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淡。
桉桉点头，神色坦然。
这又不丢人。
在她看来，攻略要么攻心，要么色诱。
虽然这两种方法在裴叙身上好像都没用到，当初裴叙同意和她在一起，很大原因是她使了激将法激他。
她承认得干脆，又应得轻松，简柏之的视线扫过她瘦削却挺直的脊背，微微抿起唇，凤眸里一片暗沉。
所以她对裴叙的兴趣......只维持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吗？
桉桉睫毛轻颤，察觉到他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但她摸不准简柏之是因为什么，干脆抿唇不语。
两人之间的气氛再一次安静下来。
“喂喂喂！你拿了东西怎么不给钱啊！”
好一会儿后，身后突然传来粗粝的斥责声，桉桉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一直闷头往前走，已经和简柏之拉开了好长一段距离。
此刻他正站在一家卖当地特色水果的店铺面前，老板长着一脸络腮胡，正低头训斥着挂在简柏之腿边的小朋友。
....小朋友？胖乎乎的背影看起来还有点眼熟。
她快步走过去，“怎么了？”
“姐姐......”
看见她，小朋友立马委屈巴巴地撅起了嘴，泪珠哗哗往下掉。
是那个女人的孩子，今早刚被救回来，叫尧尧。
桉桉拧眉，耐心地蹲下来擦擦他的眼泪，
“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
“妈妈，不要我了，”
“尧尧被妈妈丢掉了呜呜呜呜...”
“怎么会呢，妈妈不会不要你的......”
简柏之付完款，转身就看见女孩温声细语，脸上带笑地哄着小朋友。
他挑眉，从一旁挑来一个干净崭新的凳子坐下，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梦里好像也有过这样的场景。
女孩娇小的身影和梦中的身影一点一点慢慢重合，简柏之微微有些恍惚。
其实刚才牵手时他的脑海里又闪过一些画面。
这次画面里的主人公不只是他和她，还多了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看不清脸，但身形气质同样出众的青年。
让他在意、犹豫又踌躇不安的是，画面中的女孩伸出胳膊虚虚地攀着青年宽阔的肩膀，柔软的身体被黑衣青年单手抱在怀里，脖颈上一个个咬痕十分显眼，亲密又暧昧至极，就这么挑衅意味十足地出现在他面前。
对面那气势，好像他是什么见不得光的情夫一样。
......不过现在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她把他当男模，他在梦里把她当老婆，甚至现实里也有这样的心思。
等桉桉安慰好尧尧的情绪，一抬眼就瞥见懒懒散散坐在旁边，支着下巴垂着眸，目不转睛盯着她的男人。
“？”
...怎么这样看着她？
目光这么幽怨？
“想什么呢？这里的老板呢？”
她牵着尧尧走到他身边。
“哦，给了老板五万，让他放了个假，”简柏之拖过来两个凳子让他们坐下，不咸不淡地扔出第二个炸弹来，“在想你身边还缺不缺人。”
“？？？”
桉桉眼神茫然，表情一下子懵了。
五万？
他一个小小男模，花钱这么随心所欲？
简柏之长腿随意交叠，眉眼散漫又疏淡，认真挑了几个洗好的葡萄，伸手递过去，语气懒懒的：
“抱歉，玩笑话，不用放在心上，吃么？”
尧尧也拿了几个，啃葡萄的同时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简柏之。
这个大哥哥是好人。
他眨巴眨巴眼睛，奶声奶气地开口：“哥哥你也喜欢姐姐吗？可是姐姐是叶哥哥的，大人不能破坏别人感情的，会被雷劈。”
简柏之偏头看他，笑，“姐姐是她自己的，不属于任何人，”他拍拍小朋友的脑袋，声音闲散，
“还有，哥哥是小人，不用守大人那套规矩。”
桉桉捏着葡萄，有些心神不宁，简柏之后面说了什么她也没心思听，看向似懂非懂的尧尧，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
“尧尧......你说的叶哥哥是谁？”
尧尧顿住，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里盯着她，“叶哥哥就是哥哥呀，姐姐连哥哥都认不出来啦？妈妈可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你是谁了！”
“妈妈还说叶哥哥给了我们好多钱，我们还可以住大别墅，买好多玩具，”想到自己被母亲抛弃的事实，他眼眶又红了，瘪着嘴，
“可是妈妈不是妈妈了，那个人不是尧尧的妈妈。”
桉桉瞳孔地震，纤长的睫毛轻颤着。
她张了张嘴，一双漂亮的眼眸紧紧盯着尧尧，不可置信道：“你，你和你妈妈，认识我？”
她艰难地从小朋友的话里提取信息：
“然后，告诉了叶哥哥我在这里？”
小朋友骄傲挺胸，“嗯！”
“我认识姐姐！但是姐姐没有见过我。”
......天塌了，怪不得那个女人看她的眼神那么奇怪。
但是她还没玩够......简柏之这边也才刚搭上话。
简柏之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迷，但他能看见女孩瞬间就变了的脸色。
他沉下眼眸，想着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刚想开口，眼前的身影却“唰”得一下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