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大早。
七点半的时间，方晏就背着个包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
看了一眼李秀兰还紧闭着的房间门。
她应该是还在睡。
昨晚这个中年妇女，罕见的跟年轻人一样，熬了个夜，在客厅坐到十二点多，才愿意回房间睡觉。
当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时，就看见客厅，一个面色严肃的中年男子，抽着烟吞云吐雾的坐在沙发上。
他瞬时瞪大双眸：“老方，你怎么回来了？”
方贤良将烟掐灭在烟灰缸上，声音沉稳浑厚。
“你今天要去学校，我过来送你去吧。”
“......这。”方晏知道，看来他是跑不掉了，只能无奈的坐在沙发上。
“行吧，老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没多久。”
方晏看了一眼这个鬓角发白，油头梳的锃亮，脸上皱纹明显的中年男子。
微叹了口气，他虽然轻描淡写的说刚回。
但他也问过江晚柔的爸爸了，老方这是在外省出差，想要提前赶回来的话，估计是连夜无间断的开车回来的。
老方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从来都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只会默默的用行动表达。
方贤良喝了口茶水，看了他一眼：“没吃早餐吧，要不要下去吃一个？”
他从兜里面拿出了一张红的，还有好几张散的，递到方晏的手里。
“你先拿着吧，剩余的钱可以拿去坐车。”
方晏微摇头：“不用，我有钱，这些钱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方晏把钱还回给方贤良，他也没说什么，默默的收起来。
儿子既然不接受，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会强求。
很碰巧的是。
当父子两个沉默下来，李秀兰就从房间出来了。
当然了，只有方晏以为是碰巧。
方贤良看的一清二楚，李秀兰可一直躲门缝里偷看他们呢。
她笑着走向方贤良：“老方回来啦？”
“回来了。”方贤良轻点头，声音带着掩饰不掉的疲惫：“你今天是请假了吧？下午还要上班吗？”
“要啊，我跟经理说过了，可以加班把没有做完的工作补回来。”
“那行，辛苦你了。”
“说的什么话呢，工作不就是这样。”
“也对。”
“老方，你也是下午就要赶回去吗？”
“是啊。”
李秀兰深深叹了口气，给方贤良重新倒满茶水：“也辛苦你了，要不然跟你们经理谈一谈，你请个假算了，明天再去吧。”
“不用，这个项目需要我在，我不能离开太久。”
“辛苦你了。”
“工作就这样，谈不上辛苦不辛苦的。”
夫妻俩的谈话，平常中带着浓浓的疲惫。
这十几二十年来，他们都是一直这样度过的。
方晏面无表情，安静的坐着像个小透明。
直到李秀兰喊他，他才有了个笑脸。
“仔仔，肚子饿不饿，要不然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我开车，带你们先去吃个早茶。”
方晏笑着摇头：“妈，你怎么和老方说的话都是一样的，看来你们这十几年的夫妻没有白当啊。”
“臭小子，胆子大了，连你妈都敢调侃？”
李秀兰笑骂了一句，他们一家人还是坐她开的车去一间茶楼吃早茶了。
......
......
早茶说贵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
主要是看你去哪家茶楼。
让方晏没有想到的是，李秀兰居然把他带来了一间当地非常有名的茶楼。
这里的服务还有价格都是非常的顶。
他们家就没有来过几次，除了亲戚过来，李秀兰为了维系人情关系，忍痛花大价钱请他们吃早茶。
刚一进门，门口的迎宾小姐姐就笑着迎了上来。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方贤良说了一句。
“三位。”
“好的，几位这边请。”
迎宾小姐姐就将他们交给另外一个服务员。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张空桌。
方贤良也没看菜单，按照以前点菜的习惯叫他们上。
这一顿早茶吃下来，方晏细算了一下。
就这样没了五百块钱。
果然，这间茶楼不是一般的贵。
偏偏，这样的茶楼，还不缺客人，门庭若市，停车场也没有几个空位。
出茶楼门口的那一瞬间。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苏清婳碰巧来查看她家其中一个产业茶楼，了解早上的人流量如何。
就这么在门口，跟方晏来了个面对面的碰撞。
她顿住脚步，冰冷的目光充满了戏谑看着方晏，傲睨自若，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吸引了不少路人视线的集中。
方晏装作没看见，他并不想要和这个疯女人有过多的瓜葛，奈何，李秀兰根本就不知道他的意思。
她很热情的就迎了上去。
“苏总，这么巧，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您？”
苏清婳对眼前这个妇人没有印象，眉头微蹙，“你是谁，你认识我吗？”
“是的，我是在中心大厦的工作，我们张总，您应该有印象，我在他手底下干活的。”
“我知道了。”
苏清婳只是冷冷的点了点头，对于李秀兰的热情根本不放在眼里，对她阿谀奉承想要讨好她的人多了去了，不缺李秀兰这一个。
李秀兰被如此无视，也不觉得尴尬。
作为进入职场有几十年的人，如果连这点脸皮都没有的话，那这些年来真的是白混了。
她对苏清婳又嘘寒问暖的几句，才卑微的微弯着腰。
“苏总，那您先忙，我这边就不打扰您了。”
“嗯，你可以先走了。”苏清婳抬抬手，看都不看李秀兰一眼。
“好。”
李秀兰笑着回到家人身边，方贤良和方晏两父子都没有说话。
方晏全程面无表情的看着。
对于苏清婳的讨厌，又加深了一层。
李秀兰还以为她生气了，或者觉得丢脸，有这样卑微讨好别人的母亲。
她在面对苏清婳的无视，都能够做到淡然面对，可唯独面对自己儿子，她慌了神。
她担心他会误会她是个没用的母亲，低声的在方晏的耳边解释。
“仔仔，这个是我工作的地方的老总，我们整栋大楼都是她说了算。”
“阿妈跟她说好话也只是因为，她跟我们公司的张总熟，要让她留个好印象，在我们张总面前替我美言几句，说不定阿妈以后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要能够升个一官半职，还能给你买好多好吃的。”
方晏摇头：“没事，妈，我不是说了吗？以后我来养你和老方。”
李秀兰听到这话，泪眼婆娑，只觉得儿子懂事了：“臭小子，你先养活自己再说吧。”
方贤良一直没说话，这时开口：“好了，我们先开车走人吧，差不多该送晏仔去学校了。”
方晏伸了个懒腰：“那我们走吧，老妈。”
他的心情还是不错的，没有想到老方回来了，那他就不用担心李秀兰非要送他去学校了。
有老方在，李秀兰这个中年妇女肯定就不用一个人懵懵的挤地铁了。
一家三口浑然无视被众人包围的苏清婳。
方晏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带着家人离开了。
这时，苏清婳才意识到，这两个中年人是方晏的父母。
她沉默了，连带着高傲的眼神都消失了。
胸口上写着大堂经理的中年男子，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走到苏清婳的面前。
“苏总，实在是很抱歉，是我没有做好欢迎仪式，让您被几个路人给打扰了。”
“这是我的疏忽，绝对不会再有下次，我向您保证。”
苏清婳怔怔的没有回答。
她在想着方晏刚才看她的眼神。
他是在恨我吗？
我让他讨厌了？
大堂经理，还以为自己的保证不够让苏清婳满意，她才没有说话，他一咬牙，肮脏咒骂的话从他嘴里吐出。
“那个背着书包的年轻人真是贱，明知道苏总您在这里，还一直堵着路，分明是没把您放在眼里。”
“我看呀，这样的人，别看他年轻，估计也没多少年活了，就是一个短命鬼。”
“所以，苏总，您千万不要跟这样的人计较，不必为了这样的人动气。”
苏清婳的眼神一下就冷了下来。
“你刚刚说什么？”
她眼神冰冷，吓得大堂经理话都说不出来。
“苏总，我……”
方贤良在门口，刚才大堂经理的话，一字不差的全部落入耳中。
他走到大堂经理面前，从这个稳重的中年男子眼神当中，可以看到怒火在燃烧。
他一字一句，难以压制的怒火爆发出来。
“我儿虽贱，其寿如龟 ，只有一个命短福薄的人才会用自己狭隘的恶意，去咒骂一个拥有无限美好的少年郎。”
“你所说的贱言贱语，最终只会反噬到自己身上，厄运缠身。”
方贤良说完，甩手进了茶楼，片刻后又出来。
到了停车场。
方晏和李秀兰在车前等着他，太阳有点大，方晏很暖心的给李秀兰撑伞。
见到他，李秀兰立即催促：“老方，你真是越老越糊涂，连车钥匙都能漏在茶楼，赶紧送仔仔去学校吧。”
方贤良淡淡的笑道：“好，走吧。”
……
苏清婳冷冷的看着大堂经理。
“你现在就可以走了，以后都不用来了。”
“为，为什么啊，苏总，我做错了什么？”
“你不该那样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