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浠望向容瑞知离去的身影,瞧见其爬上马匹,驾车离去。
直至马蹄踏地的声音消失,方才收回视线。
脚下隐隐泛着阵法印记的微光,将容浠拦在了这一方天地间。
缓缓转身望向前方的悬崖,方才还想问问这是何处。
但在瞧见其手中的剑时,便无需再问了。
这是我身死之处。
容浠沉重的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无奈。
还真是没人用了,没见过这样的。
既要我死,还要我手持利剑,自斩来敌!
容浠运转灵力催剑,立身手腕翻转,剑花挽过横扫而出。
赫然见一道剑气划出,势如破竹。
径直落于峭壁之上,霎时间只听山石破裂的轰塌声阵阵。
扬起尘土漫天,久久消散不完。
容浠被吓了一跳,瞪大双眼望着这一幕久久不能回神。
啊?
这,这合理吗?
眉眼紧蹙,心中思绪万千,有一处疑虑越积越大!
不对,这不对!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猛地转身望向容瑞知离去的方向,早已空落一片,不见踪迹。
狂奔在路上的容瑞知,终于是到了容浠看不见的地方。
急忙勒住缰绳,勒停马匹。
随即翻身下来,将马匹牵引着的车架解开。
径直一脚将这沉重的木架子踹开,随即翻身上马。
挽紧缰绳,用力往后一拉。
只听马儿一声长嘶,随即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出。
一阵旋风掠过,呼啸着疾驰而去。
容瑞知面上满是慌乱,胡子迎风吹的凌乱也不顾及。
赶紧跑嘞!
用不了多久,浠儿缓过劲,怕是就要发现不对劲了……
半刻钟后,一路疾驰折回西潘戈,方才稳下心绪。
瞧着前方四散着收拾战场的军队,翻身下马靠近。
方才走上两步,忽觉身后传来一股阴寒至极的怒气。
瞬间愣在原地,僵硬的站着不想动弹。
果然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停在身后,便听一声哀怨传来。
“老东西!”
“浠儿呢……”
容瑞知深吸一口气,淡然道:“你这孩子,愈发的不稳重了。”
“浠儿年幼,随着你姑姑喊两声我也就不计较了。”
“你比浠儿年长半刻,怎么也……”
容晨缓缓走至其身前,咬牙切齿道:“浠儿人呢?!”
容瑞知沉默……
扯开话题这招宣告失败。
容瑞知眼看也是瞒不住了,横竖木已成舟,干脆坦白。
淡然道:“我给送走了。”
容晨窒息一瞬,心弦即刻就要崩断。
在失控的边缘徘徊,费力的隐忍着。
稳住气息冷言道:“你是给送走了,还是带着她送死去了?”
容瑞知一愣,“呵,我从不会叫孩子牺牲在我前面。”
“这事,只是非浠儿来做不可。”
容晨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凭什么?”
“凭什么不能是我?!”
“我比她差在哪里?!”
“天赋?修为?”
“还是悟性?”
“你说啊!”
容晨嘶吼着,根本冷静不了一点!
满心满眼都是,我不服!
容瑞知深深的叹了口气,连连摇头。
“就是因为这个啊。”
容晨疑惑,“什么?”
容瑞知眼神空洞,视线不知落在何处,似是陷入思绪中。
片刻后喃喃道:“就是因为这个啊。”
“晨儿,不是爷爷说你。”
“但凡你能有浠儿一般的心性,也未尝不能是你。”
“你这性子啊,是随了你爹这倒霉玩意了。”
“心有戚戚焉,然心戚戚矣。”
“总是为情所困,这事,便不能是你。”
容晨皱眉不解,“你是胡乱寻了个由头来敷衍我!”
“这算什么理由?”
容瑞知愁然一瞬,有些崩溃。
巴不得立马赶回卜咸,给容绪宁这倒霉玩意揍一顿。
怎么把犟种性子给遗传下来的?
一时闷气不顺就想喝点酒,转身欲拿。
忽地止住,这才想起那酒方才叫自己同那车架子给一定踹丢了。
不禁伸手拍向额头,满是崩溃。
诶,本来还想跟浠儿喝点。
谁曾想当时浠儿拿到剑的瞬间,眼神就不对了。
只好赶紧把话简单交代完了,就赶紧跑。
那真是稍微晚跑一会,说不准她就反应过来了。
诶呀呀呀,真是可怜了我的成年佳酿啊!
容晨望着其沉默半晌,不言一语。
但脸上神情相当丰富,且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冷言道:“不说话就是承认了呗?”
容瑞知闻言抬头,对上这一脸责备,越想越气。
不断的安抚自己,亲孙子啊,亲孙子!
冷静。
连连叹着气,寻了个石头坐下。
良久抬头望向高处,那是容浠方才跳下来的地方。
“在你看到浠儿站在那之前,意昭……”
“死了。”
容晨震惊一瞬,对此全然不知。
容瑞知缓缓低头收回视线,望向容晨。
“你以为浠儿为何要跳下来?”
“耍帅呢?”
“玩呢?”
“呵,她那是心里憋着一股火呢!”
容晨双眸陡然瞪大,“秦意昭死了?!”
“为何会死,尸骨何在?”
“浠儿是……”
“亲眼看着了?”
容瑞知沉默一瞬,“尸骨没了。”
“岂止亲眼看见啊,想来是她……”
“亲手烧的。”
容瑞知说罢抬眸望去,果不其然又是一副满脸震惊的模样。
就这一会,这脸上就没出现过别的情绪来。
容瑞知皱眉蹙额望去,“晨儿,不是爷爷看不起你……”
“罢了。”
“爷爷就是看不起你。”
“你在这方面就是不如浠儿。”
“你想想,方才她下来的时候。”
“你瞧出她崩溃了吗?”
“你甚至都没发觉,她有那么哪怕一丝丝的不对劲。”
“这就是你二人最根本的差距。”
“无关什么修为天赋,而是心性。”
“纵然一夜风吹去!”
“纵然结实也难收!”
“不忘初心,行而不辍。”
容晨闻言眉眼低垂,尽力理解着话中的含义。
“你是说,她不会像我这般……”
“质问你,为什么,凭什么?”
容瑞知点头回应,“她当然不会。”
“若是你去,指不准这会就该质问我了。”
“为什么不救意昭了!”
“而浠儿,不会……”
“她心里清楚,这已然是无法改变的。”
“所以迷茫不解也好,痛苦绝望也罢。”
“她接受这些的存在,但这也……”
“拦不住她前行的脚步。”
“有情有爱,却不会叫情爱左右抉择。”
“这事需要这样的人来做,也只能这样的人来做。”
“所以这事,非她不可。”
“你,不行。”
容晨一时无言以对,这些,确实办不到。
不说旁的,单就眼前。
明明知晓浠儿必死的局面是为何。
也明白于苍生而言是最好的结果。
但于我而言不是,我的私心……
根本收不住。
只要有一线可能,我都想去追赶。
但若是有一天,这一切需要违背道义而为时。
我还要一意孤行吗?
即便是此时的我不想,但若是见到希望就在眼前的我。
是否会有朝一日,覆水难收?
容晨恍神思索之际,容瑞知起身靠近。
瞧着话也说的够了,无需再多言。
伸手拍上容晨肩膀,放下后转身离去。
背着身对其道:“爷爷走了。”
“你有最多半日的时间慢慢想。”
“至于半日以后……”
“此处留有士兵八千,你带着他们。”
“斩杀所有折回的敌寇。”
“一个不留。”
“记住,要做到自己人有伤无亡。”
“可别叫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