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声音放得更低:“母亲别误会,媳妇也是只想着,如真是二嫂管家,需得有个人帮衬才好,媳妇愿意帮这个忙。”
看似轻声细语娇怯怯的,实则想说的话一句没少说。
顾攸之一脸无所谓:“谁管家都无妨,我的钱不能少,谁能给我加月钱我便支持谁。”
宁氏拍桌:“岂有此理!此事已定,你们闹也没用,一个个没点本事管住自家的爷们儿,倒是有空来这里添乱,还有你顾攸之,好好的书不读,每日游手好闲,都给我滚!”
顾攸之起身就走,李氏和秦氏一道不情不愿的离去。
众人散去后,屋内就只剩下宁氏和世子夫妇二人。
沈诗琪心道,这镇北侯府,从女人到男人,从内到外无一不带反骨,某种程度也算是造反世家了。
只可惜,浅薄了些。
古人云,修身齐家后,方可造反平天下。
心不齐则事不成。
怪不得镇北侯府造反不成功。
啧啧。
果然,此等大业,没她不行啊。
“琪儿,不必管她们,管家的东西你好好收着,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宁氏说道。
顾晗还在犹豫。
沈诗琪笑道:“娘给你,你就接着。不必理会旁人。娘是最最亲近和善的,咱们是一家人。”
顾晗不再推脱,道谢之后大大方方让松韵收下了:“娘别生气,大嫂、三弟妹她们也只是一时想不通。”
宁氏越发窝心,笑着说道:“放心,我也没真气着,她们几个一早便来了吵着要见新妇,我也不好撵人,正好如今寻个由头让她们走,咱们说说体己话儿。”
“好。”顾晗表现得很是乖巧。
沈诗琪正要笑着坐下。
“你出去。”宁氏道。
沈诗琪:“?”
“我和琪儿单独说会儿话,你回吧。”
沈诗琪对顾晗使了个眼色,磨磨蹭蹭的退到门口。
顾晗看似十分淡定,实则一点儿都不紧张,反倒是好奇居多。
都说古代婆媳关系难处,如今看着倒还行。
眼瞧着儿子对这沈氏十分上心,宁氏很高兴,拉着顾晗的手:“琪儿,客套话我也不多说,咱们侯府是武将出身,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但有些事情也得注意。”
“瑾言以前虽有些混账行径,人却不坏。李氏一心想要与你争高低,也是因着顾瑾瑜中举后颇受侯爷器重的缘故。你既嫁过来,便是正经的侯府少夫人,当与世子夫妇一体,日后撑起家业。你多规劝着他读书上进,莫要被大房比了下去。”
顾晗觉着这话似乎另有深意,不过目前人生地不熟的听不明白,只一一记下,点头称是。
他坚决执行着昨晚商议的做法,谨言慎行,能少开口就少开口。
这番做派,落在宁氏眼中便成了懂事得体不自矜,拉着新妇又聊了小半个时辰,让桂嬷嬷寻了些精致首饰,又从库房里翻出两块蜀锦,让她一并带走。
顾晗出门便发现世子还没走,正在春晖堂外探头探脑。
丫鬟小厮们也远远候在后头。
“世子爷还没走?” 顾晗有些意外,宁氏的话密得她都快招架不住,世子爷竟能在外头纯站这么久。
“走什么走,爷在等你。”沈诗琪拉着顾晗的手,将她拉到一道并行。
桂嬷嬷看了只是会心一笑,将蜀锦与木盒递给檀香,福身退下。
下人们见到二人携手一幕,皆有感慨。
檀香悄声与松韵嘀咕:“姑娘和姑爷感情还挺好,我放心多了。”
松韵示意她噤声,待到回了凤鸣斋,同她一道将蜀锦和木盒放入库房,这才用手点了点檀香脑袋:“你呀,这里是侯府,今后说话都当心些,避着些人。”
檀香笑她:“你也太小心了,如今夫人这般器重姑娘,方才那周遭又都是世子的人,有什么要紧?”
松韵摇摇头:“这才刚来能看出什么?日子长着呢,小心驶得万年船。”
檀香依旧不以为意:“世子爷对姑娘这么好,怕什么。”
松韵不说话了。
世子爷对姑娘确实上心,处处体贴。
只是她总觉得,从晨起开始,世子爷使唤她和檀香的时候,是不是也太顺手了。
到了凤鸣斋后,沈诗琪让众人退下,问道:“我娘与你说了什么?”
顾晗将重点内容复述了一遍,听完,沈诗琪放心了。
这个便宜亲娘倒真是个豁达人。
往往新妇初入门时,婆家总会给个下马威,包括她前世低嫁到赵家,赵青云那老母也时时拿乔,总想让她站规矩。
到了小美这儿,不仅不用站规矩,就连晨昏定省也都同李氏、秦氏一样,只要求初一十五,不必时时刻刻拘着,还同她讲其他两位妯娌乃至小姑子的性情。
“只是管家这种事我恐怕不擅长。”顾晗有些发愁。
刚才他翻了翻账册,有些生僻的繁体字他只能认个偏旁,数字看得更是头大如斗。
“没你想的那样难,有手下人帮衬着,慢慢就能上手了。”沈诗琪说着,忽然想起来身契的事。
这一趟她没说几句话就被请到屋外,一下子就给忘了。
见世子起身,顾晗问道:“你还有事?”
“身契忘了拿,说好要给你的,我再去一趟春晖堂。”
“哦,那不用去了,母亲已经给我了,与那蜀锦一道放着呢。”宁氏话虽多,但他能感觉到其中的善意和体贴。
“行,那就省事儿了,我与你仔细说道说道府里这些人。”沈诗琪吩咐松涛去拿身契。
等了半晌,没见人回来,反倒听着库房处似有嘈杂声。
“怎么回事?松竹,你去看看。”
松竹回来后,一脸的难色,余光迅速瞥了一眼顾晗才低眉道:“少夫人的嬷嬷和二位姑娘吵起来了,松涛正劝呢。”
沈诗琪和顾晗对视一眼,“走,去看看。”
“好你个小贱蹄子,反了你还?夫人既派了我来,便是负责为姑娘看管这种要紧之物,自是由我来保管!松手!”柳嬷嬷要拿装了卖身契的盒子,已经将檀香的手掐得通红。
檀香任她掐,死死捂住盒子不松手:“这都是姑娘的东西!既是交到我手里的,断没有托付旁人的道理!”
松韵想拉开柳嬷嬷,反被推开撞到了桌沿,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也有些恼了:“柳嬷嬷你讲不讲道理?若是姑娘要你来保管,自会与你说,你找姑娘便是了,何必在这里为难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