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得硬着头皮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男子为官的先例,此举恐怕会引起朝野动荡,还望陛下三思!”
其他大臣纷纷附和,言辞激烈地表示反对。
女帝微微皱眉,心中不悦,但仍耐着性子说道:“朕明白诸位爱卿的顾虑,但世道在变,我们也需适时改动。男子为官,未必不可行。”
然而,大臣们并不买账,依旧坚决反对。
女帝见状,脸色一沉,厉声道:“朕意已决,此事无需再议!”说罢,拂袖而去。
众臣议论纷纷,几番讨论后,转头看向沈乐吟。
沈乐吟站在原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她虽身为三朝元老,却也不敢执意冒犯君颜。
萧宁的脾气她不是不清楚,她决定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收不回来。
但增设男官这事,实在是荒唐,凤栖国历代以来皆是以女子为天,偶有才思敏捷者得女帝赏识,也不过是寥寥。
现今她却要增设男官,实在是有违祖制。
她沉思一会,缓缓道,“诸位稍安勿躁,此事待我再去考量一番,三日之内给诸位结论。”
诸臣应下,纷纷退朝。
众臣离开宫殿后,私下里更是议论不止。
而女帝那边,早已着手准备推行男子为官之事,先下旨开办男子学堂,教授治国理政之道。
消息传开,民间也是一片哗然。
一些思想开明之人倒是愿意一试,不少年轻男子跃跃欲试报名入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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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吟回府之后,闭门谢客苦思对策,犹豫是否要进谏阻止女帝。
沉寂看她如此愁苦,轻声劝道:“大人,您莫要太过忧心,这天下终究还是陛下的天下,陛下既有此想法,想必有其深意。”
沈乐吟唏嘘道:“你不懂,这祖宗规矩岂是能轻易更改的,一旦乱了,恐生大祸。”
“奴才疏学浅,自是不懂这些,但大人夜夜不眠,身子如何受得住。”
沈乐吟朝她摆摆手,“此事一日想不通,我便一夜难眠,躺在榻上也不过是虚度光阴。”
“诸臣皆悖,奴觉着陛下也会反思其身,延推其道。”
“若真如你所言就罢了,就怕她不领这个情。”
“大人一片苦心,陛下会明白的。”
“嗯,”沈乐吟将茶壶递给她,轻声道,“沉寂,再为我添盏茶吧。”
“好。”沉寂应下,转身去添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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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沈乐吟终于下定决心进宫面圣。
女帝听闻沈乐吟求见,便知她所为何事,命人将她带到御花园。
沈乐吟行礼后直入主题,“陛下,增设男官一事,臣以为不妥。朝堂之上人心惶惶,民间亦是争议不断。”
女帝轻笑一声:“沈老,朕知道你忠心耿耿,但朕也并非一时冲动。如今国家发展,事务繁多,仅靠女子为官远远不够。男子亦有才华智慧,为何不能为国效力?”
沈乐吟愣住。
女帝又接着说:“朕会逐步推进此事,先以学堂选拔贤才,若真有才能出众者,加以任用又何妨。”
沈乐吟听后,心中似有所悟,低头道:“陛下远见卓识,臣愚钝,未能领会陛下之意。”
女帝摆摆手:“爱卿回去好好想想吧,朕相信你会支持朕的。”
沈乐吟告退后,一路沉思回府。
回到府邸后,又将自己关在房中。
女帝决心已定,自是不可逆转,但祖宗训制亦是不可更改啊!
若真出了什么乱子,她死后有何颜面去见先帝。
一夜辗转难眠,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连夜赶去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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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寝殿
萧宁看着眼前固执的人,气不打一处来。
自她即位以来,这人就时常与她作对。
凡她所言,她必反对 。
推行任何制度,她亦是第一个不遵言而行的人。
她念及她是长辈,处处忍让。
可忍让换来什么?换来无止境的压迫!
“沈老,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女帝冷冷开口。
“臣的意思,陛下还不明白吗。”
“朕怎会不明白,但朕心意已决,断不会再改变!”
“陛下,”沈乐吟跪地,“此事涉及众多,您不能一意孤行啊!”
“一意孤行?”萧宁垂眸看她,语气里都是决绝,“就算一意孤行朕也要推行下去,朕是天子,本就一人独居高位,又何惧一意孤行。”
“陛下如此言论,”沈乐吟唏嘘道,“不知要寒多少忠臣的心。”
“是吗,朕怎么觉得寒的只有您的心呢?”
“臣年事已高,早已将诸事看淡,陛下再怎么寒心,臣也不怕,”说着,她再度俯首跪地,“只求陛下莫要冲动行事。”
“您是在提醒朕?”
“臣不敢。”沈乐吟垂着头。
“沈老一句诸事看淡,倒是将过去的种种一笔带过了。”
“陛下何出此言?”沈乐吟面上带着几分怒色。
“沈老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沈乐吟一噎,心里怒火正盛,却也只得强压下,“臣自是不清楚,臣只知道陛下增设男官,有违祖制,于社稷、于黎民百姓皆是不宜!”
“有何不宜?”萧宁怒声质问她。
“女主外男主内。”沈乐吟顿了下,沉声道,“这是凤栖国历代以来的规矩!您贸然增设男官,男人只想着求官问道,继而不思家室,不伦不类!不男不女,成何体统!”
沈乐吟抬眸看向她,语气稍稍缓和,“届时民心大乱,你可想过你要如何自处?”
“朕自有退路!倒是沈老,您对男人成见如此之大,可别把自己的私心也带到朝堂上了!”
沈乐吟婚事不幸,天下人都知道。
“是又如何?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就该乖乖待在院子里相妻教子!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整日抛头露面算什么。”
“您这是偏见!”萧宁毫不遮掩的回怼她。
“偏见也好,忤逆也罢,臣一片真心,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您看似有理有据,实则字字句句都朝朕刺来,你分明是意有所指!”
“臣说的是男人。”沈乐吟沉声道。
“男人又如何?你句句贬低,这般瞧不起男人,”萧宁指着窗外的山峦,“你可知你脚下这片土地,正是你口中所谓的男人,舍命打下来的!”
沈乐吟闻言一怔,她竟忘了,先帝身侧那位将军詅。
他亦是男子,气度不输女人,为国为民,战死沙场,名垂青史。
见她不语,萧宁继续道,“先帝常常教导我要讲究众生平等,我先前不明白,甚至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如今看来,这是重中之重!”她转头看向沈乐吟,“男官之事,必须推行下去,您不必再劝朕了。”
“朕知道您年事已高,也知道您为朕着想,”女帝伸手将她扶起,“但年纪大了,本就该好好歇着,您说您这是何苦呢?”
“臣若歇下来,这朝中还有几人能对陛下披心相付啊。”
“无事,”萧宁轻笑一声,徐徐道,“病树前头万木春,岁岁年年人不似。人都是一轮推一轮的,只要我放宽政策,还愁没有人才进来吗。”
“陛下所言极是。”
“既如此,早些回去歇息吧,别累着了。”
沈乐吟应了一句,依言退下。
她带有偏见是真,为萧宁着想也是真。
她先前娶的那位夫郎,一心求官问道。
不闻家室,不思情分,宁死也不愿意同她安分过日子。
最后惨死街头,弄的人尽皆知。
而萧宁,算是她的半个学生,自幼天资聪慧,善言语,善谈判。
即位以来,知人善任,体恤民情,她都看在眼里,也知晓她是个明君。
先帝临终前叮嘱她要好好辅佐萧宁,这些年来,她也一直尽心尽力。
奈何总是意见不合,渐行渐远。
现如今,也算是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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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朝,女帝下令增设学堂,并放出官位,女子男子皆可入学考试,天下百姓诸同。
朝中大臣颇有不满,却也只得依言而行。
自此,男子入学不再是世家贵族独有的的权利。
而牧云卿也被女帝顺势安排到百川书院。
百川书院,是帝都最有名的书院,自古人才辈出,从这出去的,有些已经成了朝中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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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川书院
晨光熹微,竹影浅浅,淋过雨的石阶泛起些许青色。
檐上未干的雨水顺着拐角滴下,徐徐落在窗台。
牧云卿迈步走向书院内堂,周围书生或诵读诗书,或低声交谈。
走过一扇雕花窗户时,屋内传来朗朗读书声戛然而止。
牧云卿不经意间侧眸,便撞进一双狭长而明亮的眼眸里。
沈忱溪正手持书卷,原本专注的神情微微一愣,抬眼看向窗外的牧云卿。
阳光洒落在他精致的面容上,墨发半束起,几缕碎发垂落耳畔,那双眼如同星子般闪烁着狡黠又好奇的光。
牧云卿行至门外,朝学录行了礼,缓缓走向沈忱溪边上的位置。
牧云卿坐下后,沈忱溪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牧云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开口问道:“兄台为何如此盯着我看?可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沈忱溪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并无,只是兄台看起来甚是面熟。”
牧云卿翻开书卷,淡淡应了一句,“或许世间之人,总有几分相似之处。”
学录敲敲桌子,提醒二人不要言语。
牧云卿依言而行,乖乖听讲。
沈忱溪心思全然不在课业上,趁着学录转身写字之际,悄悄递给牧云卿一张纸条。
牧云卿展开一看,上面写着“课后一谈”。
他将字条扔到窗外,继续埋头看书。
两个男人有什么好谈的。
下学后,众人散去,沈忱溪拉着牧云卿来到书院的偏僻角落。
“兄台,实不相瞒,我曾听家中长辈提及,我有一兄长自小便失散了。今日一见,兄台与我长相如此相似,我不禁怀疑……”沈忱溪目光灼灼地看着牧云卿。
“你怕是误会了,我出身平凡,并非你口中的什么兄长。”
沈忱溪不死心,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子递给牧云卿。
“你仔细瞧瞧,”沈忱溪指着自己的眉眼,“你不觉得你我二人极为相似吗?”
“不觉得。”牧云卿将镜子塞回他手里,抬脚就要走。
沈忱溪忙不迭拉住他的衣袖,“还不知道兄台名讳呢。”
“我知道你,”牧云卿扯回自己的衣袖,抬手点了点他的衣牌,“沈忱溪。”
不等沈忱溪回应,他便施展轻功离去。
“公子,还追吗?”蛰伏在附近的暗卫现身问他。
“不必追,他明日总归还是得来,”沈忱溪勾了勾唇,“躲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是,公子,马车已经到门外了,走吗?”
“回吧。”沈忱溪大步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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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园
台上那戏子身姿婀娜,水袖轻舞,宛如风中摇曳的柳枝。
他唇瓣轻启,婉转悠扬的曲调便流淌而出,眼神中透着无尽的哀怨,似是诉说着千古愁肠。
萧冉听得入神,只觉得感同身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都快要哭出来了,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她忙不迭抹了眼泪起身去看,原本的悲伤早就散到九霄云外,睁大眼睛瞧热闹。
只见一个男人站在一群妇人中间,只因他说了几句对戏文不同的见解,便惹恼了那些妇人。
一个胖妇人双手叉腰,尖声叫道:“你这男子懂什么戏文,莫在这里胡言乱语。”
宋祈安不甘示弱,朗声道,“这戏文本就是供人评说,怎得只许你们妇人解读?”
另一个瘦些的妇人也加入战团,指着宋祈安的鼻子骂道:“看你这般张狂,定是没家教的。”
宋祈安气得脸涨得通红,反驳道,“尔等这般蛮横才是失了礼数。”
胖妇人讽刺道,“男子就该待在房里好好学男德男训,跑来听什么曲儿!”
“律法有规定男子不可以听曲吗?”宋祈安反问他。
“让你回去学男德呢,”胖妇人推了宋祈安一下,“跟我讲什么道理!”
“放肆,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胖妇人口不饶人,唾沫星子都飞到宋祈安脸上,“你这样的,不论是谁都是败家玩意!”
“说谁败家玩意呢!”宋祈安用袖子擦了把脸,“你们这是仗势欺人!”
众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