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卿突然停住脚步,暮颜没刹住车直接撞在他背上。
“嘶。”暮颜揉着鼻子抱怨,“迈着腿就知道走,听见了也不知道给点反应,搞的我像个舔狗一样。”
“嗯?”
“没什么,夸你呢。”
“是吗?夸我什么。”
“夸你聪明能干,快走吧,再不回去天就要亮了。”暮颜随意敷衍他一句,推着他往前走。
再慢些,天可真的要亮了。
大清早的带一个男人回府,天菩萨,若是被暮雪看到了,得把她编排成什么样。
翠竹苑
牧云卿归来时,只见灵柒四仰八叉的躺在竹椅上,裴玄倚在门边。
这会来的倒是挺齐整。
真需要那会儿,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牧云卿抬手开门,身侧的两人听到动静齐刷刷看向他。
牧云卿:“……”
灵柒“嗖”的一下站起身,拍拍椅子,讪笑道,“您回来了啊。”
“嗯,你又来做什么?”
灵柒听见这话感觉天都塌了,“你问我来干什么?你怎么不问他!”
“他是自己人。”牧云卿应了一句,抬脚就往里走,他实在是有些困。
“砰”的一声,门重重关上。
裴玄挑衅的看了灵柒一眼,眼神里写满了“我是自己人。”
“哼,小人得志。”灵柒了骂一句就匆匆逃走,她可不想再被裴玄摁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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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水司
暮颜休息片刻后,就再度动身前往都水司。
她扮作侍仆模样趁机混进都水司里,白日里的防守可比晚上严多了。方才在门口,她差一点就露馅了,还好她机灵说自己是新调来的。
不然这会儿,多半是在正堂跪着了。
暮颜蹑手蹑脚走进书房内,好巧不巧房内坐了一堆人,她连忙将脚缩了回去。
桌上放着美酒,各种佳肴,一眼望去全是硬菜,众人聚在一起饮酒作乐,嘻嘻哈哈,笑的开怀。
个个肥膘体重,日子不知过的有多滋润。
暮颜瞧着眼前这些人,顿时心生厌恶。
城中百姓苦不堪言,日日受疫病侵扰,他们倒是逍遥快活。
时常清理的沟渠怎会那般恶心,合着朝廷发下来的钱财,全被这些人吃进肚子里了。
日日懈怠差事,这位子也没必要再坐下去了。
一堆蛀虫,就该滚去牢里待着。
暮颜咬咬牙,强忍着冲进去打死他们的冲动。
此时暴露身份只会前功尽弃,必须拿到确凿证据才行。
她思索一番,悄悄绕到书房后面。
一扇小窗半掩着,墙头桂花树的枝桠随风轻轻晃动,花瓣洋洋洒洒落下来。
透过窗户缝隙向里看去,只见其中一人醉醺醺地拿出一本账本,得意洋洋地说:“这账目做得天衣无缝,谁能查得出咱们贪墨治水款的事儿?”
其他人哄笑着附和。
暮颜心中暗喜,这正是她要找的证据。正高兴着,一只猫突然蹿出,喵呜叫了一声。
屋内的人瞬间警觉起来,喝道:“谁在外面?”
暮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此时趴在墙头,根本不能动,一动那桂花树就沙沙作响。千钧一发之际,她只得学起猫叫声,还弄出些像是猫跑远的声响。
屋内的人松了口气,又开始喝酒玩乐。
过了半晌,众人酒足饭饱才离开。
暮颜翻窗进去,拿了账本正要转身离开,抬头就看见都水司的监管吴允岚带着一波人将她团团围住。
“快把她拿下!”吴允岚厉声道。
她身侧的侍从立马朝她扑来。
暮颜收回视线,将账本揣在怀里,手中佩剑出鞘,寒光一闪,瞬间放倒了几人,动作快如鬼魅。
“就凭你们,也想拿下我?再滚回去多吃几年饭吧!”暮颜冷冷开口。
“哼,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吴允岚见人越来越少,慌忙道,“都快上啊!拿下她赏银五十两!”
侍从一听,眼睛都亮了,一条人命换五十两,值了!便是死也要将这五十两银子拿到手。
更有甚者,想都不想提着剑就朝暮颜砍来。
暮颜侧身一闪,算是避开了,但背后还是被划了道口子。她吃痛转身一脚将那侍仆踹倒在地,眼神冰冷地看着其他人,“不自量力。”
侍从不死心,再度冲上来。
手中长剑挥舞,又有几人倒下。
吴允岚见状,扭头就要跑去喊人,暮颜趁机逃走。
气喘吁吁的跑到巷子里躲着,打开账本一看,里面竟全是空白页。
暮颜气的将账本扔了出去。
刚想咒骂几句,就听见巷子的另一侧传出一声惨叫声。
暮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眸就看见一个穿着橙黄袍子的男人捂着眼睛朝她走来。
“哪个杀千刀的偷袭小爷我!吃了熊心豹子……”
胆了。
余下这两个字,宋祈安硬是说不出口。
他只觉得眼睛突然就不疼了,这哪是杀千刀的,这明明是仙女。
暮颜静静地倚靠在墙上,黑色衣服如同黑夜中的一抹暗影,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边,一双清冷的眸子透着淡淡的疲惫。
周围昏暗的小巷墙壁斑驳陆离,散发着潮湿腐朽的气息,却也难掩她那通身的气质。
宋祈安直接看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尴尬地轻咳一声。
“在下宋祈安,方才口无遮拦,还望姑娘莫要介怀。”
暮颜微微抬眼,审视般地打量着他,并不言语。
她真怕她接了一句,这男人下一句就要蹦出来:“快哉快哉,小生不才。”
宋祈安顿觉窘迫,挠了挠头又道:“姑娘是被人追杀吗?若是无处可去,不如随我回府暂避。”
暮颜冷笑一声,“不必了,你还是管好自己吧。”说着便欲离开。
宋祈安赶忙拦住她的去路,“姑娘,实不相瞒,我观姑娘身手不凡,而我府中正缺一个像姑娘这般厉害之人,不知姑娘可否考虑一下?”
暮颜抬眸看了他一眼,左眼乌青,似是伤的不轻。
人长得还算可以,可惜偏偏生了一张嘴。
宋祈安见暮颜不搭理他,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姑娘,姑……”
“姑你大爷,有病吧你。”暮颜沉声骂了一句。
本来拿不到账本就烦,伤口还疼,还要听他在这里唧唧歪歪。
宋祈安怒不可遏,他还觉得,这样文邹邹的显得他有文化呢。
结果她居然说他有病。
从小到大,没有人敢这么骂他。
“放肆!你可知我是何人?”宋祈安恼羞成怒,想搬出身份吓人。
暮颜不想搭理他,提着剑就要使轻功离开。
宋祈安死缠烂打,抱着她的腿不让她走。
暮颜无奈回头,“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拿点钱就想打发我,你把小爷我当成什么人了。”
“那你要怎样?”
宋祈安没有接话,试探性的问道,“你当真不知道我是谁?”
“我为何非得知道你是谁?”
最好不要让她知道。
真知道了,她夜里非得起来将他家门楣踹烂。
“我是忠义侯府的嫡长子,宋祈安。”宋祈安自信开麦,预料中的惊叹声并没有传来。
暮颜像看智障一样看着他,眸里全是嫌弃。
这跟那些把我有185cm挂在嘴上的男的有什么区别。
“不是你这什么眼神?你这是大不敬,蔑视权贵!”
“放我走行吗,您也不瞧瞧我背上这伤。”暮颜有气无力的说着。
再耗下去,真的要死人了。
宋祈安正要开口,暮颜忽的就倒在他身上,他赶忙伸手去扶,却沾了一手血。
竟伤的这般严重,宋祈安顾不得其他,直接将人带回府里。
忠义侯府
宋祈安将暮颜带到府上,吩咐下人赶紧找大夫来诊治。
大夫赶来后,看到暮颜背上的伤口直摇头,“这姑娘失血过多,老夫只能尽力一试。”宋祈安在一旁焦急地踱步。
经过一番救治,暮颜的伤势总算是稳住了。
宋祈安守在床边,再度感叹暮颜的魄力。
他宋祈安,可是忠义侯府的小侯爷。
宋家三代单传,将来侯府这位子,必然是由他来坐的。
自幼娇生惯养,金钱在身,权势在手。
纵使是个男子,京中也未有几人敢轻视他。
多少人上赶着巴结他,他都不曾瞧上一眼,反倒让她嫌弃上了。
他还真是头一次见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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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颜醒来,抬眸就瞥见眼前嘴翘的高高的宋祈安。
“嘴翘那么高,是想跟太阳肩并肩?”
宋祈安顿时语塞。
暮颜见他吃瘪,眼上又黑着一圈,不自觉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
“笑也归你管?”暮颜回怼一句,抬眸上下打量他。
光透过窗棂洒在他俊朗的面容上,鼻梁挺直如同山峰,嘴唇不点而朱,微微嘟起透着几分孩子气。眼眸深邃似幽潭,即便左眼有着乌青的瘀伤,也难掩其神韵,那长长的睫毛像是蝶翼般轻轻颤动。
一袭绣金紫袍,衣摆处用银线勾勒出繁杂精美的云纹图案,腰间束着一条白玉腰带,更显身姿挺拔。
嗯,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哼,小爷我救了你,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如此嚣张。”
“谁求你救了,多管闲事。若不是你死缠烂打,你还能有机会救我?”
宋祈安气得跺脚,刚想说些什么,却又担心吵到暮颜的伤势,只得重重哼了一声,甩袖假装要离开房间。
脚已踏出半步,却迟迟不见身后那人叫住他 ,又绕步回来。
“你……”宋祈安双手抱臂,见暮颜反应如此平淡,心里有些不爽,“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我要说什么。”
“我就要走了,你仔细想想,你该说点什么?”
暮颜:“……”
你走关我屁事。
“你看着我做什么?”宋祈安白了她一眼,“问你话呢。”
“兄弟,我还病着呢,要不我起来给你鼓个掌?”暮颜无奈开口。
“鼓掌就不必了,倒是可以想想你要怎么报答我。”
“要多少?”
宋祈安叹了口气,拿着扇子在她跟前来回踱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不是,你这人怎么张口闭口就提钱!”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为何不提钱。” 暮颜反问他。
“小爷我今天就把话撂这了,这事情,用钱解决不了。”
“你想怎样。”
“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宋祈安笑眯眯的说。
罢了,伸手不打笑脸人。
暮颜一个翻身起来,动作太大撕扯到背上的伤,痛得她龇牙咧嘴。
她蹙了下眉,问道,“我躺了多久?”
“一炷香的时间。”
暮颜松了口气,还好,若是躺了一夜,香琴那小妞该着急了。
她整理了一下衣裳,便欲往门外走去。
宋祈安赶忙拦住,“小爷我还没同意你走呢。”
暮颜抬眸瞪他一眼,“我回府何时还需得你同意了。”言罢将宋祈安撇开,大步向前走去。
宋祈安虽心有不甘,但也不好强留,只能冷哼一声,“你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暮颜自顾自的向前走。
谁答应他了。
头一次见这样死缠烂打的男人。
朝堂之上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气氛压抑沉闷,疫病之事如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众人心头。
女帝高坐于凤椅之上,面色凝重。
杜言秋率先站出,声若洪钟:“陛下,臣以为当紧闭城门,以防疫病进一步扩散。”
暮云烟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反驳道:“杜大人此言差矣,城内百姓众多,若紧闭城门,物资匮乏只会加速死亡,应尽快寻找良医救治。”
殿外狂风呼啸,似在诉说着疫病的无情,殿中的烛火摇晃不定,映照着大臣们阴晴不定的脸。
杜言秋恼羞成怒,指着暮云烟大骂:“你懂什么!如今首要之事乃是防止疫病外传,莫要连累他国。”
暮云烟柳眉倒竖,怒道:“杜大人竟如此冷漠,城内百姓生死不顾,只想着他国,真是荒谬至极。”
女帝轻咳一声,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听见外面风声呜咽,像是万千冤魂在哭泣。
女帝缓缓开口:“二位爱卿莫要争吵,朕今日召集尔等,便是要商议出一个万全之策。”
“陛下,天下之事,应以民为重,若不加快治疗,因而引起民愤,莫说这疫病,整个凤栖国都会万劫不复。”暮云烟语重心长道。
杜言秋冷哼一声,“丞相大人着急救治,莫不是因为家中有人染病?”
暮云烟脸色忽的暗了下来,她明明封锁了消息,又是怎么传出去的。
杜言秋瞧见暮云烟脸色不好,语气越发猖狂,“大人这般神色,是被下官说中了说不出话吗。”
暮云烟定了定神,大声回道:“杜大人莫要血口喷人,本相一心为国为民,家中之事自是处理妥当,不会累及旁人。倒是杜大人,如此急于闭城,是否收受了他国好处,想要借疫病削弱我国实力?”
杜言秋一听,涨红了脸,“你胡说!”
女帝目光清冷地扫过二人,“够了!此时疫病横行,你们身为臣子不思解决之道,却在此互相攻击,成何体统!”
暮云烟忙躬身行礼,“陛下息怒,臣以为当下应先派人查探周边有无可用草药,再组织城中大夫会诊,同时开仓放粮稳定民心。至于疫病传播之忧,可派遣小队严守城门,既不放人随意进出,也能保证物资运输。”
女帝微微点头,“丞相此计甚妙。”
杜言秋还欲争辩,女帝抬手制止,“就依丞相所言,杜言秋,你负责协助,若有差错,朕唯你是问。”
杜言秋只得恨恨地看了暮云烟一眼,应下此事。
“行了,多说无益,诸位各司其职,尽心而为就行,都退下吧。”
“臣等遵命,吾皇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