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得知谢珩不在府中,南弦子连忙喊了姜清过来叙话。
这两人现在整日蜜里调油的,南弦子只觉得心惊,以前他害怕谢珩不喜欢自家徒弟,知道了忘情蛊还有那样的解法之后,他又怕谢珩太喜欢姜清。
自古帝王多薄情,焉知他在自己性命与姜清之间会做何选择,南弦子不敢去赌。
还好除了杀死意中人以外,还有别的办法,虽说难度不小,但终归是有希望的。
“师父,你找我?”姜清孤身而来,如今在府里,影卫也不会过多的关注他了,只要没有危险,一般不会紧盯着。
南弦子道:“把门关上。”
一旁的玉远舟咳嗽了两声,姜清连忙道:“玉先生也在。”
“嗯。”
瞧他们这样儿,是有事要说,姜清心里一喜:“是找到解蛊办法了吗?”
南弦子看了一眼玉远舟:“说吧。”
玉远舟自面前的桌上拿起一张写了字的纸给姜清看。
“这个方子,可以解蛊,只是有两味药难寻。”
姜清顿时欣喜万分:“一定可以寻来!”
忘忧草、还魂花……只听着这名字就觉得不同寻常。
玉远舟沉静的面容上划过一丝无奈,他叹息道:“我也只在书里见过。”
“可知生长习性,我立刻告知殿下,让他派人去寻。”
“古籍记载,忘忧草喜热,生长在岭南以南的湿热地带,而还魂花与之相反,生于雪原,常年冰雪覆盖之地。”
对于这些,玉远舟无比熟悉。
南弦子揪着胡须,凝眉不展,似是有所顾虑。
“师弟,这两者不会相克吗?”
玉远舟面容软和了些,自信道:“不会,有了它们我将炼就百解丹,可以解除任何一种蛊。”
南弦子缓缓点头,心里想着事,都没意识到自己方才喊了玉远舟师弟,而对方不仅没生气还很高兴这件事。
“我常年待在岭南,就是为了寻找忘忧草,已经有了一些眉目。”玉远舟忽然道,“我可以继续为南乾太子效劳,不过……”
姜清看向他:“先生不妨直言。”
“岭南多虫蛇,我需要一个护卫。”玉远舟忽然笑了下,一双丹凤眼中眸色微变,使他看起来多了几分邪肆。
他一个善蛊之人,会怕虫蛇?这个理由未免太生硬了些。
姜清垂眸道:“此事待我告知殿下。”
“静候佳音。”玉远舟微微扬唇,垂眸遮住自己眼中那一抹势在必得的情绪。
姜清走了以后,南弦子皱眉叹息,玉远舟见不得他这般,记忆中的师兄可是一个乐观开朗,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人。
“你又怎么了?”
南弦子看他一眼,愁着脸道:“当年我走得急,忘记了他老人家不会带孩子,把你养成这般模样。”
玉远舟一愣:“现在说这些,晚了。”
南弦子还是决定挽救一下:“你喜欢人家,是不能强取豪夺的,要用真心去换。”
“真心?”玉远舟心中一动,“万一他不要我的真心,岂不是功亏一篑?”
“强扭的瓜不甜,何必……”
玉远舟不满道:“不甜我也要扭!”
南弦子哼一声:“随你。”
随即身形一闪,迅速捏住玉远舟的下巴,往他嘴里扔了一粒药。
入口即化,有些微苦,玉远舟皱眉:“你给我吃了什么?”
“防止你在府中生出事端,给我徒儿找麻烦。”南弦子又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玉远舟顿时感觉筋脉滞涩,内力运转不畅。
这老头竟然封住了他的武功,玉远舟气笑了:“你以为我拿下那小子靠的是武力么?就算没有武功,那傻子,我玩他就跟玩狗一样!”
南弦子抱着手冷哼一声:“他可不傻,之前就输在对你没有戒心。”
“你也不用费劲,好歹我曾经也是你的师兄,这点本事还是有的,没有我的解药,你休想解开。”
玉远舟怒极,又不能对他出手,只得一拂袖摔门而去。
*
谢珩回府就听姜清说了此事,要说不欣喜那是假的。
只要解了忘情蛊,他就可以想起十岁以前的事情来,想起和姜清的过往,说不定还能找到当初母后给自己下蛊的蛛丝马迹。
“玉先生肯帮忙再好不过,只是护卫一事……”谢珩略有犹豫,“同为习武之人,只要内力相差不大,是可以感受到对方实力的,我之前看玉先生,只觉得他武功深不可测,甚至和南师父不相上下,为何……”
姜清眸色闪了下,幸亏他一直刻意压制内力,否则岂不是早就暴露了。
“清儿,想什么呢?”谢珩见他出神不由问道。
姜清连忙道:“我想他应是为了荼凌。”
谢珩忽然沉默下来,姜清心中一紧:“殿下不愿意?”
谢珩沉默着喝了一口茶,许久之后才解释道:“不管是荼凌还是别的影卫,亦或是文安,他们是我的生死兄弟,玉远舟对荼凌之心,不用说想必你也发现了,他……”
“殿下。”文安忽然急急而来,打断了谢珩的话,他鲜少这般,谢珩不由起身:“何事?”
文安道:“荼凌和影四在府里将玉远舟打了一顿,现在人躺在地上起不来身。”
谢珩和姜清对视一眼,两忙随着文安前去查看。
远远便瞧见荼凌一脚踩在玉远舟背上:“你不是很能耐么,给小爷起来啊!”
玉远舟趴在地上,只回头对着他笑:“小家伙,有点东西,我越发喜欢了。”
“你!”荼凌咬牙加重脚上的力道。
影四忽然颤抖了一下,看着荼凌身后面色一白:“咳咳……”
“咳什么?教训个畜生你还累上了!”
影四撇撇嘴跪了下去,荼凌这才察觉不对劲,迟缓地转过身,便看到谢珩沉着脸看他。
方才还嚣张跋扈的人,顿时乖觉下来:“殿下。”
姜清和文安连忙去将玉远舟扶起来。
“您没事吧?”
玉远舟擦了下嘴角的血迹:“没事,我好得很。”
姜清一阵无言,你都吐血了,就不要逞强了。
不过他一扶上玉远舟的胳膊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之前那种内力磅礴的感觉却是消失了,他仿佛真的成了一个不会武功的文弱之人。
师父不是说他功力强悍得可以打两个自己么?
若非是众目睽睽之下,姜清还真想探一探他的脉门。
“府中禁止私斗,你们不知道?”谢珩问道。
荼凌低头跪着:“属下知错。”
他之前怕自己一个人拿不下玉远舟,没想到他完全不会武功,难道之前那若有似无的高深莫测是他感觉错了?
还特意叫了影四来,这下可要连累他了,早知道他就一个人来,荼凌有些后悔。
“属下一人做事一人当,和影四无关。”
玉远舟虚弱地抬起手,指着影四道:“有关的,这小子上来就给我一脚,哎哟,疼的啊……这太子府我是待不下去了,忘忧草的事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荼凌这才后悔起来,他确实是冲动了,殿下苦寻玉远舟,此人肯定是有用的。
“玉先生受了伤,别的先不提,在府里养好伤再说。”谢珩道。
姜清连忙把玉远舟送回师父那里去,只是一离开众人的视线,玉远舟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走路也不一瘸一拐了。
姜清:“……你方才是装的?”
“那倒不是,是真的疼。”玉远舟正色道,“我想让荼凌心疼一下,现在他不在我即便疼也不会表露出来,这叫什么,苦肉计?”
“……”姜清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你的武功?”
说起这个玉远舟就来气:“去问你的好师父。”
“哎,小师侄,你师父三令五申要我保守你二人的关系,还有你会武功的事,太子都不知道吧?”玉远舟忽然问道。
姜清脚步顿了下,不知他为何又提起此事。
“你要是不帮我,我可就把你的秘密说出去了啊。”
“师叔尽管去说,我早就不想瞒着殿下了,只是师父那边……”
玉远舟拍了下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还不知道吧,你师父当年可是发过重誓,绝对不把师门所学传授给别人,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啊。”
姜清顿时面色一白,玉远舟笑了下,一双眼也不带什么情绪:“你说他为什么不让你说出去呢?”
看到玉远舟带伤回来,南弦子抱着手笑话他:“哎哟,你不是能耐么?”
玉远舟冷哼一声:“解药给我,我们出去打过,也好让你看看这些年我长进如何。”
“不和你打,我一把老骨头可禁不起你揍。”南弦子道,“你有时间,不妨教教我徒儿。”
“又不是我徒弟,我才懒得教!”
姜清眼眶红红的,许久不说话,南弦子只觉得奇怪:“徒儿,这泼皮欺负你了?”
“师父……你是不是不能收徒?”
南弦子一愣,随即瞪了玉远舟一眼:“确实不能教师门所学的东西,我答应过的,不过……我教你的东西都是我自创的,这又算不得违背誓言。”
怪不得师父不肯传授自己医术,他这么一说,姜清倒是放心了些。
南弦子摇摇头直叹气,脸上的皱纹都更深了。
姜清问:“师父,你有心事?”
玉远舟自己在南弦子的包袱里翻疗伤的药,闻言便回头看了一眼,不满道:“我都写出解蛊药方了,你还有什么可愁的?”
“忘忧草可寻,还魂花却不一定。”
姜清忽然看他:“师父,你知道还魂花?”
南弦子幽幽叹息:“我前些年深入北戎地界,就是为了还魂花,风族大祭司需要它救命呢,寻找多年,都没有结果。”
姜清了然道:“原来师父说去北边为人看病,那人就是风族大祭司?”
“是啊,她被蛊反噬,每日煎熬,生不如死,奈何风族选不出新的大祭司,她放心不下族人,否则只怕是早就去了,何至于苦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