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弦子住在太子府中,谢珩并不约束他进出的自由,文安特意吩咐门口的护卫,对南弦子要以礼相待。
是以,南弦子在这里过得还算自在,隔三差五就出去街上逛逛,茶楼酒肆都有他的身影,也因此听道了不少传言。
近几日京中传得最厉害的一件事,是关于承平侯府的。
宫中没有继后,顾皇后薨逝后,掌管后宫的权力落在了贤妃手中。
两日前,贤妃在宫中办了一场赏花宴,赴宴之人除了几位皇子及其家眷以外,都是待字闺中的高门贵女,承平侯嫡女姜昭也在其中。
贤妃此举,意在为大皇子挑选侧妃,谢争成亲多年,后院亦有几个侧室,但一直没有子嗣,眼看着太子还朝,贤妃心中愈发着急,担心谋划多年终成空。
便张罗着要为儿子选几个好生养的。
谢争深得帝宠,在朝中呼声很高,想攀上他的人也不少。
赏花宴上备了酒水,原本都是不醉人的甜酒,但也不知为何姜昭竟醉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身边还有一个睡着的男子,是二皇子谢垚。
贤妃大怒,当即就要发落姜昭。
宫女太监进去抓人时,姜昭急急忙忙想躲,一打开衣柜,一具尸体倒了下来。
“啊啊啊啊!”
众人吓白了脸,姜昭更是跌坐在地上,不停地颤抖。
……
说到这里,一中年男子刻意顿了下,将手中的折扇往桌上敲了敲,低声问:“你们猜,死的是谁?”
同桌的人正听得兴起:“别卖关子,快说!”
南弦子耳朵微动,听得那人轻声说了句——
“是二皇子正妃,老太傅孙正的孙女。”
这样的事自然不能由贤妃私下处置了,最后惊动了永昌帝谢微。
嫌犯姜昭被暂押大理寺,谢垚则被禁足在府中。
负责调查此案的人,是三皇子谢珉,时任大理寺卿。
南弦子听完后,抓着手里的酒葫芦,赶回太子府。
*
姜清性格其实有些孤僻,他不大愿意出门,甚至不喜欢与人来往。
就连日日见面的小厮福禾,也是好几个月之后,才和他熟悉起来,平日里也敢说几句俏皮话给他逗趣儿。
他也不喜欢关注谢珩以外的人和事,但是今日却有些意外。
福禾从外头弯着腰跑进来,手上拿着一本册子轻轻挥动着:“公子,承平侯夫人送来拜帖。”
姜清目光微冷,承平侯夫人?
那个向来看不上自己的侯夫人,她的拜帖姜清并不想接。
他还记得穿上嫁衣的那一日,四方小院的木门难得大开着,那位穿金戴银、面容刻薄的当家主母站在门口,手中的锦帕挡住口鼻,轻蔑地看着自己,目光怨恨且毒辣:“跟你娘一样,有一张脸就可以蛊惑男人……攀上太子又能如何?上不得台面。”
她看不上姜清,也看不上谢珩。
在她的眼里,谢珩迟早是要被废的,陛下忌惮顾家已久,岂会让他掌权?让他娶男妻便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她没有想到,谢珩回京不到一年,竟拿下了三大营的指挥权。
眼下,为了女儿,她不得不来求自己最看不上的姜清。
“扔了。”姜清的目光并没有在拜帖上停留哪怕一瞬,对他来说,承平侯府是他永远也不想提起的地方。
福禾微微一愣,随即哦了一声,将手中的帖子扔进了正烧着水的炉子里。
南弦子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炉子里蹿出火焰,还闻到一丝焦味儿。
“烧什么呢?”
福禾一愣:“您怎么过来了?”
南弦子摸了下胡须:“哦……老夫来给你家太子妃传授针灸之术,他要是学会了,也能更好的伺候殿下。”
他随意找的借口,福禾却喜闻乐见。
姜清一听就知道师父有事找自己,随意找了个理由支开福禾。
他感受了一下四周,这两日府上的影卫少了几个,大概是被派去别的地方了,这让姜清心里踏实不少,说话也不必过于小心翼翼。
“师父,有什么事吗?”
怕暴露两人的关系,南弦子一般不会明目张胆来找自己。
“我在酒楼听说一件事,跟承平侯有关。”南弦子皱着眉,一脸不喜,“姜昭被关在大理寺了。”
姜清稍微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姜昭是谁。
不过姜家的人,他向来没什么感觉,他们只是陌生人。
南弦子也不管他想不想听,只把自己听来的事情一说。
姜清恍然,原来侯夫人送拜帖是为了此事……
可是她找自己有什么用呢?
她真正想找的人是太子殿下,想必是碰了壁,才会想起自己。
说起来承平侯夫人张氏,还是贤妃娘娘的堂妹,她向来心高气傲,肯来找自己,看来确实是没有办法了。
姜清悠然自得地靠在椅背上,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就是怕你什么也不知道,不小心犯了太子的忌讳。”南弦子语重心长道,“自己长点心,他不喜欢的事你就别提。”
姜清一手撑在脑后,对旁人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他今日还没有给殿下按摩缓解头疾,这才是大事。
换了身衣裳,整理好仪容,缓步朝着清晖院去。
南弦子看着小徒弟斗志昂扬的背影,不由心酸,有了心上人连师父也不要了!
*
谢珩似乎是刚沐浴完,衣着随意,领口处露出一些紧实的肌肤,头发也散着,慵懒地靠在软榻上看书。
姜清进来时,文安正拿着布巾蹲在他身后,要为他擦头发。
“我来。”姜清话音有些急切,生怕文安不肯让他一般。
谢珩微微一愣,轻轻侧目之后,文安将手中的布巾双手递给姜清。
一头墨发散着凉凉的潮气,姜清动作很细致,又怕慢了会着凉,手上的动作又轻又快。
谢珩甚至怀疑,他以前莫不是经常给别人擦头发?
这个想法,让他心中有些不悦。
还未想清缘由,就听外头有护卫通传:“殿下,刑部李大人求见。”
谢珩将手中的书扔在小桌上,面色片刻不虞:“不见。”
头发擦得差不多了,姜清又取来梳子,想着要给殿下梳头发,心中直跳,紧张又期待。
谢珩偏头看他一眼,神色不明地说了句:“说起来还是你姜家的事,他们天天来烦孤。”
姜清手中一紧,木梳在手心里压出一排印子,语调平和道:“臣已嫁给殿下,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同姜家没有半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