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伊眺望着远去的军队。
这场战斗其实人类方的损失并不算多，虽然他们每个人都只是二三阶，与子虫们类似。
但他们每一位都有着精良的装备，这些装备远不同于他接触过的冒险者，不论是轻便程度还是防御力上都要优秀不少。
至少他检查这些装备时是这样感觉的。
阿罗帝国的人虽然画风很废土，但装备真不是废土能造的。
整体战损比意义不大，他的微型子虫被拍一巴掌死的数量都超过这支军队了。
而且他是虫族，研究战损比没有意义，他只需要看狩猎了多少猎物，击败了多少敌人，以及最后收获了多少生物质就好。
子虫们在追击了一段时间后就被人类的魔法和弓箭压制了回来，杰伊放开它们控制的同时也添加了一个受伤就返回的命令，倒是没有白白损失它们。
打扫战场的子虫们没有一个偷吃，哪怕它们上次进食就是接受了他的命令去生吃食物，但它们知道送入消化腔才是最优的方案。
这让杰伊感觉到了满意，不过他还是顺便指挥了一下，以防它们将盔甲和武器也送进他肚子里。
菌毯被轰炸得很是破碎，但依然和蚊帐一样相互牵连成片，让他没有丢失对子虫的控制。
至于补救措施，也很方便，他只需要把菌爆虫拉出来炸一炸，就又是漂漂亮亮的一张菌毯。
就是有些地方被炸出了不少坑，先前回声虫调度土石也让地面变得有些崎岖，不过这些都是不重要的小细节，他也没有太大的强迫症，就随它去了。
受伤的子虫们，能轻松治好的他都拦下来送去了疗愈腔，没法快速治愈的就随它们爬入了消化腔。
不给虫族惹麻烦，一旦损失了实现价值的能力，就自主地进入毁灭，这是它们少数知晓的几件事情之一。
虽然看着有些残忍，但这就是虫族。
这些战士身上并没有带多少东西，有也只是一些杂物，都是很常见的东西，也根本没有特殊性。
不过杰伊还是把它们全都收集了起来，并且挑选了一件保存完好的短棍，应该是一件乐器，和笛子一样，上面有一些孔洞。
他不会使用，但他能拿来用一用。
很快，在关押达理斯的房间外，他从子虫身上接手了这件乐器，用触手卷住，送入了房间内。
看到触手卷着的东西时，达理斯浑身猛地一抖，让他迅速联想到了虎躯一震这个词。
还真是形象。
一边在心里打趣，他一边在黑板上写道：“会用吗？”
达理斯的瞳孔收缩，双手接过了这支短笛，颤抖着抹去触手的粘液，摩挲着沾染了血迹的部分。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眼眶很红：“这是帝国独有的乐器……”
杰伊深表赞同，毕竟是一件金属乐器，就他接触到的这两个国家，阿罗帝国显然更喜欢金属。
达理斯抬起头，看着那根触手：“有人死了？”
“他们进攻了我。”杰伊写道，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们。”
达理斯知道他们进攻的原因，而这正是他感到痛苦的地方。
他是征战牧师，为帝国开疆拓土，守护家园，为伤痛者治病疗伤，驱走苦难。
他应当是维护幸福的人，却仅仅是因为失踪，就引得无数人为他担忧，引得无数士兵失去性命。
感激？他没有，他的心在先前那场抱着死意的昏睡中就已经枯萎了。
他只觉得不值得，那些士兵本应继续为帝国效力，而不是来救他一个寻死之人。
“我们赶走了他们。
“暂时。”
达理斯紧紧攥着短笛，将脑袋埋在了膝盖里：“都是因为我……”
杰伊没有写字，毕竟这家伙现在埋着脸，写了也看不到。
“我就不应该来这里……如果我没有答应冕下的要求，没有加入这场征战……
“我就不会看到贵族私兵们的丑态……不会怀疑自己的信仰……
“说到底，为什么冕下要派我来？
“他们都知道，不应该他不知道……
“为什么……”
他小声地嘀咕着，如果不是杰伊感知敏锐，还真有可能听不清。
貌似在怀疑自己。
这让杰伊忍不住心中吐槽，小伙子信仰不坚定啊，这要是在几十K里面，估计早就被处决了。
毕竟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不过他也知道，达理斯并不是那些普通的浅信徒，他是征战牧师，还是会被选为圣子、要继承教皇职位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坚定的信仰？
但越是在某一方面特化，就越容易破碎。
就像鲁伯特之泪，硬吗？硬，但也同时很脆弱。
同伴无意间的背叛、自己守护之人对自己信仰的践踏，痛击了这个从未参加过战后收尾工作的战士，逼得他道心破碎。
得到了正确的开导还好，能够迅速摆脱杂念回归正途。
但杰伊不会那么做，他要做的就是破坏掉这份信仰，把这个征战牧师收为己用。
若不是有这个想法，杰伊早就在这家伙进入菌毯范围时操纵子虫围攻他了，也早在他主动接受了毒针虫的毒素后补刀了。
杰伊非但没有杀了他，还在他昏迷时给他灌了营养液，已经可以说很好了，还想让杰伊给他做心理辅导然后让他重新成为一名坚定的信仰战士？
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达理斯抬起头，这个糙汉子已经有些泪流满面了，他似乎第一次这样的手足无措，甚至朝着触手发出了求救：
“我该怎么做？”
杰伊没有犹豫，提笔写道：“加入我们。”
加入地下城？
达理斯陷入了沉思，他知道自己已经是这位不知名君主的俘虏了。
在他求死承受了魔物的毒液还能睁开眼睛时就证明了这个结论。
他知道此时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地下城，与那些士兵或者将军好好地谈一谈，让他们放弃再进攻这里。
但他是俘虏，他不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就算提了，也一定不会被答应。
就在他思索期间，触手继续写道：
“小镇的居民，都在我们这里。”
达理斯有些踉跄地爬得近了些，紧盯着这些扭曲的字迹。
“敌人来了，我们击退，保护了他们。
“你想的话，可以去见。”
他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