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完针的顾老爷子来到偏房小餐厅，入眼是一桌子素菜。
“怎么一点肉都不给吃？”
坐在桌边的墨怜点了点头，“爷爷说的对，某人太吝啬，竟不给我们吃肉，简直就是铁公鸡。”
“丫头说的对。”
“爷爷，我还在长身体呢。”
墨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差点萌化老人家的心。
“我给厨房打电话，让他们加菜，你想……”
林战北下意识掏兜，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手机被顾长生没收了。
“这个……”
“丫头，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墨怜划开手机屏，递上去。
林战北熟练拨出厨房电话号。
“喂，你好，这里是……”
“是我。”
“顾将军？”
“对，给我加几个肉菜。”
说着，他看向墨怜，“小丫头，告诉爷爷，你想吃什么？”
墨怜刚要点菜，就听电话另一头为难道：“抱歉，顾老将军，顾少和乔医生交代过，半个月内，没有肉菜。”
“知道了。”
林战北挂掉电话，一脸尴尬，“小丫头，都怪爷爷连累你了。”
墨怜抿唇，“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爷爷。”
“顾长生怎么这么霸道？”
“现在当孙子的，都比做爷爷的强势，没办法。”
林战北的话，逗得墨怜“扑呲”一笑。
打完电话回来的顾长生听见两人一起蛐蛐自己。
他当作没听见，抬步走到桌边，打开盛饭的木桶，给两人各盛一碗白米饭。
“食不言，寝不语。”
“吃饭。”
“老古董。”墨怜白他一眼。
“别理他。”林战北拿起公筷给她夹菜，“多吃点，还长身体呢。”
“可怜哦，跟着某人，连肉都吃不到。”
顾长生夹菜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两人一眼。
一老一少也不说话，齐刷刷低头扒饭，没肉也没见少吃一口。
……
晚上，莲阁。
墨怜刚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
是烤鸭。
顺香味看过去，就看见客厅实木几案上，放着食盒。
她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把盖子打开。
食盒分为三层，第一层，是薄薄的卷饼。
第二层，是片好的烤鸭。
第三层，有各种酱和配料小菜。
“叮~”
手机震动，多出一条消息。
墨怜卷好一个饼放嘴里，才点开绿泡泡。
【顾教授：给你加餐，多吃点，长身体。】
她：“……”
可怜不可爱：“多谢老古董恩赐。”
对面没回消息，她也没打算继续聊，转头拍好几张烤鸭照片发到“吾生岁岁安”聊天框里。
另一边，陪林战北饮茶的顾长生手机振动一下。
“顾班长出息了，这么晚都有人给你发消息。”林战北调侃。
“是墨怜。”
顾长生点开消息框，一张张被美颜过的烤鸭映入眼帘。
【可怜不可爱：大神，听说帝京烤鸭不错，有时间，我请你吃】
他勾起唇角，指尖快速点出一串字，发出。
吾生岁岁安：“不是还欠顾教授千万巨款，要打工二百五十年才能还清，有钱请客？”
【可怜不可爱：……】
吾生岁岁安：“明天去了道学院，想吃什么，随便吃。”
也许是被打击到，墨怜只给他回一句“谢谢大神”就安静下来。
一旁，林战北发现顾长生皱了皱眉，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意外。
人要是活得足够久，很多事都能看开，尤其是顾长生，这么多年相处，他很少看见他有情绪外露的时候。
而此刻，分明是无意识的皱眉。
让他好奇的同时……
又有些担心。
想了想，他决定，还是开诚公布谈一谈的好。
“长生，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嗯？”
顾长生放下手机。
屏幕关闭，林战北什么也无法窥探，只好直言直语问道。
“凭我对你的了解，看得出你对墨怜不一般。”
“刚开始，我以为你只是对一个病人负责，看她孤身一人，年纪又小，所以心生怜悯。”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你以天选者顾岁安的身份故意引墨怜入道学院。”
“玄老想收墨怜为徒，你却横插一脚，让他收徒之路变得艰难。”
“以及……这一次，墨怜在失落城怪谈里，你对诡异管理会众领导说过的话，你特意提醒他们，墨怜是病人，才十九岁。”
“这一切绝非偶然，告诉我，你到底在布局什么？”
顾长生沉默许久，才道：“我是为了她好。”
“你这一句为了她好，以小丫头的性子，不一定会领情。”林战北道。
“我知道。”顾长生垂下乌黑浓密的长睫。
煮茶水沸腾，雾气袅袅，模糊他的表情。
“战北，关于墨怜的事，我一直在暗中调查。”
“有些事，我必须隐瞒。”
“可还记得上次，我和墨怜被刺杀？”
“那些人的目标是墨怜。”
说到这，他眸色沉了沉，“漂亮国的人，还没进入边境就被驱逐。”
“龙国内，小倭国的奸细被盯太紧，不敢冒头。”
“还有一些国家，没那实力动手。”
“你猜，凭空而来的人，都是来自哪里？”
林战北一怔，“可有线索？”
顾长生点头，“有。”
他拿出一张照片，画面里，男人上半身被扒光衣服，露出背部血红色的彼岸花图腾。
“这是，邪教永生殿？”林战北惊得从轮椅上站起，“他们怎么会盯上墨怜？”
顾长生把照片放回口袋，“因为，墨怜很可能，是实验体。”
他把墨怜带回精神病院后，才发现她胳膊腿上，乃至背部，都是密密麻麻的针眼，甚至还被开过刀。
经过他三年治疗，才让那些伤痕消失。
“为什么不让周老调查？”林战北问。
顾长生站起身，缓步走到凉亭边，望入天边一轮孤月。
“战北，没人比我更了解永生殿的人有多残忍。”
“这个邪教的存在，至少有一百多年，他们毫无人性，什么都做得出来。”
“墨怜能从永生殿逃离，又遇上我，或许是命运安排。”
“我的失忆，有很大大概率与永生殿有关，因此必须保住她，让她变得强大，才能在一次次算计中活下去。”
林战北逐渐冷静下来，“我懂了。”
“怪不得你不让墨怜动周老给的无限额信用卡，另外又吊着玄灵子。”
“你想让龙国亏欠墨怜，从而获得更大的维护。”
“至于玄灵子，他背后，是整个道教，的确让人忌惮。”
“你用龙国制约永生殿，又用道教制约龙国上层领导，其实，你谁都不信，又谁都利用个遍。”
顾长生收回目光，转过身，语气没有一丝起伏，“战北，我信周老，可他还能活多少年？”
“人心太贪，我已见证过太多历史兴衰，天道齿轮无情碾压之下，谁都会成为被命运驱动的木偶，无法逃脱。”他眼神悠远。
那一刹，林战北只觉得，这样的顾长生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