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身形一颤。
她很清楚“最后一次”的含义。
她垂在身侧的手攥紧裙摆,双眸泛着泪光连连点头保证:“儿臣谨听父王教诲,再也不乱发脾气随意鞭打下人了。”
李玄奕默了良久,抬手扶她:“起来吧。”
终究是他太娇纵她,才让她养成了如今刁蛮任性的性子。
说来也有他的责任。
掸去衣袍上浮尘,他开口:“说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生如此大的气?”
李瑶正擦着眼泪,闻言抓住他衣袖抽泣起来:“父王,还不是那个谢砚卿,他几次拒绝我就算了,可今日他居然为了另一个女人让我滚,他如此羞辱我,我怎忍得下这口气!”
李玄奕眼眸微抬:“你说的是那位新晋大理寺卿?”
“就是他,女儿可是郡主,论身份地位配他绰绰有余,他凭什么拒绝我。”李瑶一回想起当时场景就气的咬牙,拽着李玄奕袖摆撒娇:“父王,儿臣这辈子非他不嫁,你就帮帮女儿吧。”
李玄奕扫了眼被她拉着的衣袖,敛眸,语重心长道:“阿瑶,男女之事讲求两情相悦,他不喜欢你,父王如何帮你?”
李瑶从小要什么有什么,谢砚卿不喜欢她又如何,只要她喜欢,她就要得到他:“父王,你可是圣上的皇叔,当初为了圣上坐稳皇位出了不少力,这些年为他攘外安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进宫求他要一旨赐婚圣旨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见她说的如此轻描淡写,李玄奕不悦蹙眉:“胡闹,你当皇宫是王府后花园吗,想去就去?”
将袖子抽回,他面露愠色:“自古功成者,狡兔死,走狗烹。圣上表面是敬重为父,可那也是做给外人看的。为父真要以当年从龙之功再求什么,你觉得圣上会如何想?”
会觉得他是挟恩图报,会不满他的贪得无厌。
圣上已经给凌王府够多优待了,再去求赐婚,只会让其反感。
李瑶从未见他生过气,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小脸一白忙认错:“是、是儿臣言错、父王恕罪。”
睨了她一眼,李玄奕神情肃然起身:“你性子太浮躁,最近就在沁竹苑好好待着抄写经书磨磨性子,别再到处乱跑了。”
这话,无疑是变相罚禁闭思过。
李瑶袖下手骨节捏的泛白,牙齿几要咬破唇肉。
再不甘心,她也只能生生忍下情绪,扮作乖戾模样:“是,儿臣都听父王的。”
等人一走,她气的将茶几上茶具全部扫落。
目光阴鸷道:“就算父王不帮我又如何,谢砚卿,你只能是我的!”
—
一连下了两三日的雨,这日终于放晴。
沈宁带上一摞书出门。
自从那日她拿簪子吓了一次齐云程后,府里的下人对她都多了几分畏惧,看到她要出门,门房忙不迭的给她开门。
沈宁淡淡瞥了他一眼,没做声。
直到她和夏知身影看不见,门房关上门,新来的守门小厮问:“她就是侯爷前些日子寻回来的大小姐?”
门房擦擦额头:“可不是,这位大小姐狠起来连侯爷都敢打,你最好有点眼力见别惹她。”
新来的小厮故作一惊,眼珠子转了转:“这么说这位大小姐会武功?”
门房抖抖身上沾染的湿气:“从小在乡野之地长大的,估计是会点拳脚功夫。”
新来小厮讨好的递上一枚指甲盖大碎银子:“大哥,我一个新来的,也不知这府里主子都什么性子,怕一不小心就触犯了主子忌讳被责罚。你是府里的老人儿了,想必知道的很清楚,你再多给我讲讲。尤其是那位大小姐,她先前流落在外的时候都在哪儿待过……”
……
为防又遇到谢砚卿,沈宁这次约见孟玉宣换了一家茶楼。
去茶楼前她先去了趟墨香斋,将卫随支去城东买松仁糕和荷花酥后,再从后院离开。
进了茶楼,沈宁叮嘱夏知:“今日我见过孟公子的事不能让你家大人知道,明白?”
夏知点点头:“姑娘放心,大人说过,跟了姑娘就都听姑娘的,姑娘现在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自当忠心姑娘。”
沈宁微愣。
她并不完全信任夏知,但她在齐家需要一个办事的人,夏知显然就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她只支走了卫随,并没把她一起支开。
没多言语,她携了夏知上二楼包间,孟玉宣过了半刻钟左右才到。
非他故意来迟,是路上经过一家书斋时被排队买此次秋闱阅卷官诗集的人挡住了去路。
这样的事几乎每年都在上演,只是从前他没打算科考,不解他们为何如此疯狂。
现在选择了科考这条路,他才知其中心酸。
万千举子过独木桥,一朝得登天子堂,这是寒门子弟莫大的荣耀。
这样的荣耀谁都想得到,可最后又有几人能站到天子面前?
买阅卷官诗集,揣摩其喜好,不过是图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有那个时间,倒不如多温习几遍书。
“抱歉,我来迟了。”一坐下,孟玉宣便率先开口。
“没事,我也是刚到半刻钟。”沈宁让夏知出去守着,将带来的一摞书推到他面前:“这些书都是给你买的。”
孟玉宣面露错愕:“给我?”
她点点头,问:“你书温习的如何了?”
“过了十来遍,想来没什么问题。”他谦虚道。
实际上他已将书翻烂了,知识点都嚼烂记在了脑子里。
“有信心就好,这些书都是几位阅卷官所作文章诗集,对你有用,你带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孟玉宣想说这些其实没什么用,转念一想她也是为他着想,便将话咽了回去。
“多谢。”他清俊脸上浮现红晕:“让你破费了。”
沈宁:“你不必急着和我道谢,先看看再说。”
她目光落在一摞书上,示意他。
她买的诗集和外面的可不同,都是独家的。
每年都会有举子给李尘璟塞银子疏通关系,这些人就会得到一份独一无二的考前“押题”诗集和文集。
她记得李尘璟每次都是派人去墨香斋买,她就让夏知自称是荣王府的人,以李尘璟的名义买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