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尘的这个猜测一出,他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惊掉了。白尘两步跳到西乾清的身边,围着他团团转:“不是,你等等,主子!你先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西乾清伸手,止住了白尘的蹦跶,开口道:“你如果非要让我给你解释一下情况,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清楚。西乾承就是太子遗孤的这件事,我也是凭借着他们的话猜测出来的。”
白尘一听是西乾清的猜测,瞬间没那么兴奋了,人也消停下来了:“我真是服了你了主子,早说嘛,早说这都是你的猜测,我还用得着吓成这样。那感情你刚刚那是忽悠他们呢?”
西乾清没什么表情地偏头看他,继续道:“我能这么猜测的原因是,庞杜说同生蛊是秦国圣物,只用在皇帝或者是要继承大统的人身上。”
白尘又重新被吓得一个激灵哆嗦起来了:“同生蛊?你说的不会是那个……”
西乾清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点头道:“对,你见过,我从这里拿出来的。”
白尘又猛然间从回忆中扒拉出来了那个让他发怵的场面,他冒着大不敬上了手,挪开了西乾清指着自己心脏的那只手,眼珠子四处乱飘道:“我知道,你不用指。”
西乾清点了点头,继续解着阵法赶路。
白尘吸气又呼气,开口质疑道:“那你还说什么猜测,这不就是肯定了吗?”
西乾清略感奇怪地看向他,回答道:“我说的是,得出结论的这个过程是我的猜测,没有说这个结论是个猜测,你没懂?”
白尘嘴角一抽,原来刚刚西乾清那话是这个意思吗?:“好的主子,怪我没理解,现在懂了主子。”
周遭安静了片刻,西乾清和白尘专心踩着脚下的石头赶路。
白尘的身子跟着西乾清,脑子却早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反正跟着西乾清又不需要他费什么心力。
白尘借着这个偷懒的机会回想了一下关于西乾承的事,越想越觉得诡异得不是一点半点,最后他没控制住抽了抽嘴角又开口道:“不是,你不觉得难以相信吗主子?他,咱们二爷!竟然能是先秦太子秦暮英的孩子!你是觉得他哪里像啊?”
“宅心仁厚,温润有礼。”西乾清走在前方回应了他。
白尘愣了一下:“啊?你说啥玩意?”
西乾清似乎是在前面笑了一声,只听他的声音悠悠传来:“我说的是庞杜对秦暮英的评价。”
白尘:“……”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语塞了一下。
许久后,白尘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又开口问:“就是说,和咱们前主子那些优秀又能打的特征,都和二爷没啥关系是吧?二爷就根本不是前主子的孩子!”
不怪白尘这么问。大秦长公主秦暮晚,不仅在前朝将领们的心里是神一样的存在,就是在白尘和西乾清这里,也一样是只能仰望的程度。他们二人都是在她的威严下长大的,西乾清更是由她一手调教出来的。
西乾清轻声回道:“秦暮英可以温润,也可以天真地做他的一代明君,因为他有秦暮晚。”
白尘懂西乾清的另一层意思。
西乾承也是一样,可以傻可以天真,因为秦暮晚给他找了一个一定会护他到最后的西乾清。
秦暮晚肯为秦暮英挑起一片天空,西乾清也能替西乾承扛过所有的阴暗。
这就是秦暮晚在收养西乾清的那一刻,替他选好的路。
偏偏西乾清没有任何拒绝的机会,因为秦暮晚给西乾清的一切,都是西乾清最需要的,也是除了她秦暮晚以外无人能给他的。
“但我没做到。”西乾清又说了后半句。
白尘那一瞬间觉得心里有些东西被堵住了,他不知道是该为死去的二爷难过,还是为说出这个话的西乾清难过,他只能说出一些极为苍白且毫无作用的安慰:“主子,二爷他……不会怪你的。”
西乾清没回答他,沉默着向前走着。
白尘迫切地想打破心里这种古怪的感觉,他再一次坚定地道:“主子,我们都知道二爷,他根本就不想继承什么皇位,也根本就没有什么复国的想法!前主子都从来没跟他提过这件事,那就是对他没有什么要求啊,你还不懂吗?”
西乾清的步子忽然停下了,他背对着白尘,缓慢地开口:“白尘,不懂的是你。母妃从来对西乾承没有什么要求,但她对我有。”
她想让我护着他。
她想让我推着他走到那个位置。
西乾清一字一锤地将这两句话砸在了心底。
西乾清握住了腰上的那把佩剑道:“复国,原本就是交给我的任务。”
-----------------
自从上次西乾月直接闯进了苍南的书房吓了他一跳后,苍南就紧急安排下人给她收拾出来了一间。这样每人都有书房,就不至于窥探到对方的隐私了。
于是西乾月就在岳王府里有了书房。
这天,西乾月在书房接过丘采递来的密信,低头看过后,皱了皱眉。
丘采在一旁问道:“怎么了,殿下?”
西乾月摇了摇头,看向她道:“驸马现在在府上吗?”
丘采福了福身道:“奴婢去问问。”说完,就推门出去,招呼在门口的护卫交谈了片刻。
“公主,驸马不在府上。”
西乾月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纸条扔进了烛台中,等到它完全燃尽后,对丘采道:“如果驸马回来了要找我,你就说我在书房处理要事,拖住了他,我出去一趟。”
丘采犹豫了一下道:“殿下,您是要自己一个人出去吗?不如让奴婢或者丘荷陪您一道。”
“不必。”西乾月挥手,换了件轻便的衣服后,从书房的后门飞速离开了。
西乾月一路轻功疾行到了东宫。
刚刚收到的那封密信,就是由太子送来的,约西乾月东宫一见。这次还特地带上了条件,单独见,不带苍南。
西乾月一路上也没有想通加这个条件的原因是什么,最后她只能将一切归结于西乾绝自身,毕竟他就不是一个能用正常人的思维衡量的人。
而且,自从她重生以来,发生的这些事情上多多少少的都与前世在细节上有些出入。
比如西乾绝送给她的那个女人。
如果不是她带上了苍南,或许西乾绝也不会在醉春楼把丽娘送给她;如果没有丽娘,她或许到现在也还是不知道西乾清藏在西山别苑的女子的身份。
东宫,占据了仅次于京城正中央的皇宫的位置,与皇宫仅有一街之隔。
西乾月刚一在东宫门口现身,就被东宫的门人迎了进去。
“公主里面请,殿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西乾月点了点头,跟着他一同进了东宫正殿。
“呦,小皇妹这次终于肯和你那缠缠绵绵的驸马爷分开了?”甫一进门,西乾绝独特的妖娆嗓音就传进来西乾月的耳朵里。
西乾月被这声音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着正上方的西乾绝行了一礼,坦然笑了笑道:“皇兄有令,臣可不敢不从。”
西乾绝的眼睛扫了过来,轻嗤一声道:“孤的好皇妹啊,你这不会是在怪孤吧?孤也只是想单独与你聊聊天谈谈心,毕竟咱们一家人说话,还带什么外人呢,你说呢?”
西乾月从来就不是畏手畏脚的性子,她自从被西琰接入京都之后,就享有了西琰百分百的宠爱,她就算是翻了天也有西琰为她收场。所以,她怕西乾绝,却远远没到其他皇子皇女们对他望而生畏的程度。
西乾月上前两步,走到西乾绝下首相隔几个的位置上,自顾自坐了下来。她伸手翻起扣在桌盘上的茶杯,示意身后的侍女看茶。这才转而回答了西乾绝:“当然是都听皇兄的。”
西乾绝撑着下巴盯着西乾月,伸手点了点自己身后的侍女道:“不会来孤的东宫还要喝茶吧?这成何体统,快去,给永安公主尝尝孤这东宫特有的今朝酒。”
侍女从西乾绝那处快步走近西乾月,将手中的长嘴酒壶就从西乾月的身后伸了过来,将酒倒满了她刚刚翻起的那只茶杯。
侍女走到西乾月身前,拿起茶杯向西乾月的方向递了递,胳膊上还挂着那个极大的酒壶,她屈膝道:“公主请用。”
西乾月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西乾绝,从侍女手中接过杯子,放在了桌子的一旁。
侍女还是保持着刚刚屈膝的姿势,身子又微微下蹲了一些,重复道:“公主请用。”
西乾月又看了西乾绝一眼,见他好以整暇地盯着自己,西乾月的心微微一沉。她原本是不觉得有些什么,只是单纯的不喜饮酒,但西乾绝的这个作态,看起来多少都有些不怀好意了。
西乾月转而面对西乾绝,开口道:“皇兄这婢女……”
西乾绝好似恍然大悟,“啧”了一声后,开口道:“是有些不识抬举了,不如拖下去砍了?皇妹觉得如何?”
侍女在西乾月的身前抖了一抖,却还是保持住了这个姿势。
西乾月看在了眼里,也听明白了西乾绝那句“不识抬举”所指的真正对象。但旁人的命,西乾月还是不稀罕看在眼中的,更何况是拿她自己的安危做赌。
于是西乾月冲着西乾绝点头,笑道:“我看也是,就按皇兄说的办吧。”
西乾绝的笑突然就变了味道,明显阴森了起来,他对着门前方向招了招手:“萧贺,你来。”
萧贺闻声进殿,走到西乾绝的身前行了一礼:“殿下。”
西乾绝遥遥指了指那个侍女,开口道:“砍了,拖下去。”
萧贺向来很会理解西乾绝的意思。西乾绝的原话既然是“砍了,拖下去”,那这动作的顺序就一点不能有错,先砍,后拖下去。
萧贺扭头看向了西乾绝指的方向,那个地方只有两个人,西乾月,和在西乾月身前半跪的侍女。
毫无疑问的是,西乾绝指的人是那个侍女。
但萧贺在西乾绝身边最常干也最擅长干的事情就是救命,救各种人命,当然也包括此时这个无辜的侍女。
于是萧贺点了点头,走到了西乾月那处,在侍女的颤抖中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然后,萧贺低了低头,对着西乾月道:“殿下有令,公主,得罪了。”说完,挥着手中的剑就向着西乾月的项上人头砍去。
西乾月反应极快,一个闪身从原地跃开。与此同时,指尖一动就将搭在桌子一边的杯盖甩了出去,直直与萧贺的剑锋撞在一起,发出了“当”的清脆一声。
“啪嗒”。
萧贺的剑被击开,杯盖也碎成了两半摔落地上。
西乾月站在两米之外,人还有些没缓过神来。她看着还提着剑的萧贺,还有地上的碎瓷片,人直接气笑了:“贺公子好胆量。”
萧贺不经意间瞄了眼好像毫发无损只是吓到了的侍女,冲西乾月抱拳道:“公主得罪了。”
西乾月一时有些无语,笑着回他:“得罪?你这好像是诛九族的大罪。”
西乾绝也笑了,他依旧是那个端坐在上方的模样,只是那笑容看起来比之前还要狰狞上几分,他对萧贺道:“诛九族的大罪,你听见了吗?”
“能为主子尽忠,臣,死而无憾!”萧贺抛下手里的佩剑跪倒在地。
“……滚出去跪。”
于是,全场的侍女侍从都跟着萧贺滚了出去,又重新换了新的一批侍女进来。
西乾月其实整个人还有些懵的,但这么一折通倒也不是没有好处,莫名其妙逼她喝酒的那个环节就这么诡异地跳过了。
她又重新换了个位置坐下,这次,她身后的侍女终于给她倒上了一杯正经的茶水。
西乾月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放在面前轻嗅了一下,确定是没有问题后在唇边抿了抿,静等了一阵确认无毒之后,才终于喝上了今天的第一口水。
只是,这时的西乾月忽然觉得自己落下了什么事情……
哦对,刚刚说到了诛萧贺九族。虽然她也只是说说,不可能真的把萧丞相一家子怎么样。
但,西乾绝这么迅速地将人赶走,该不是怕她紧咬不放吧?
这个疯子是不是对萧贺有一点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