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石虎的计谋
原本石虎是希望能集中羯赵帝国所有精锐，在洛阳城与唐军决战，一战定胜负的。
可惜，羯族伪帝石勒似乎被去年涑水以北那场大战打出了心理阴影，竟然不同意集中所有精锐直接来一场决战。
给石虎的命令，只是防御为主，让唐军一次次强攻城池，逐步消耗唐军，疲惫唐军，等待战机。
石虎面上不敢违背，心里却不知道多少次骂石勒是年老变得怯懦。
值得一提的是，正是因为去年石勒亲自率领的一路羯族军队在河东郡近乎全军覆没，十一万大军，只剩不到五千骑兵跑出萁关。
那一战之后，石勒便直接去了邺城。
同时，石勒为了把石虎手上的一部分百战精锐调走，变相的把洛阳连同整个黄河以南都给了石虎。
如今的羯赵帝国，相当于以黄河为界限。
黄河以南表面上还听石勒这个羯赵皇帝的，但却已经是石虎的一言堂，石勒真正能管的也就黄河以北。
二月上旬，唐军刚在晋阳城誓师南征的时候，石虎手头上有十万可以调动的的军队。
现在是六月中旬，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时间。
虽然弘农郡羯族守军，与函谷关羯族守军，都相当于被唐军全歼，总共被歼灭了两万六千多士兵，但现在石虎手头上仍有九万三千多可用之兵。
只因石虎趁着唐军杀到洛阳城之前，拼命扩充兵力，把所有能征召的胡人男丁，无论其是羯族人还是匈奴人、羌人、氐人、鲜卑人，得兵力两万多。
石虎手下兵丁，并没有多少汉人，唯有的汉人都是那些从婴孩被养大了，从知事便接受的是羯族思想，羯族行事作风，且从小被教导死忠他石虎。
说是汉人，其实除了长相与正统的羯族人不太一样之外，思维习惯与羯族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真正的汉人成年男丁，在整个羯赵帝国，都只是当做奴隶来使用，承担军队的所有兵器、盔甲、粮草运输、营地建造等所有苦力工作。
如果有需要，还可以充作‘军粮’。
黄河以南的大片疆域，汉人男丁如果全部找出来，也能有十一二万，其中超过五成被羯族人抓住，在各处当奴隶。
四成左右躲得好，没有被羯族人找到。
黄河以南的大片疆域，大多荒芜，有太多太多地方可以躲藏，山沟、山林……。
人是会躲的，无论羯族人如何残暴，如何费心费力的到处抓捕，都肯定有很大一部分汉人男丁没有被他们找到抓到。
虽说石虎现在手头上还有九万三千多可用之兵，但是其中身经百战的绝对精锐，事实上已经不到两万了，只有一万一千多骑兵，七千多步卒，这还是把那些从小养到大的汉人算在内了。
其他七万多兵丁，都只是一些杂兵，哪怕去年到现在，不惜一切代价的疯狂制作盔甲，也仅能让这些兵丁其中四万多有甲，三万多没有甲。
表面上看兵力数量多，实际战斗力有限！
明明坐拥更优势的兵力，反倒被唐军围在洛阳城内，这对于石虎而言其实非常耻辱。
虽然石虎没有多少信心带着这支军队在直接与唐军硬碰硬野战之中击败唐军。
不过这场洛阳之战，石虎却有很大的自信最终自己能取胜。
“唐军已兵临城下，传出信号，开始按照计划执行吧！”
石虎在城门楼上遥望城外大营内的唐军轮廓，目中闪过一丝锐色说道。
他不与唐军直接城外决战，却也不可能只一味的守城而没有其他手段。
他早已经为唐军准备好了数条计谋，他倒要看一看唐军会不会一条接一条的陷进去。
每一条计谋成功，都能为他多增加一些这场洛阳之战的取胜概率。
……
城外，唐军大营扎到一半，此时也临近太阳落山。
距离唐军大营数里，一名骨瘦如柴的老者，身上没有一寸布料，只有胯间围了一圈干树叶勉强遮挡。
他手上拿着一根木头做为的拐杖撑着身体。
在他身后，跟着一大群同样身上不着片缕，骨瘦如柴的人，有三分之二左右年老者，三分之一左右孩童，孩童之中又有六成左右都是女孩，四成左右男孩。
正常情况下，这样的乱世，男孩数量肯定会比女孩多，但是这些汉人老弱妇孺经过羯族人杀戮，羯族人有意斩杀了一部分男孩，这才导致看上去女孩数量更多。
他们每一个人目光都满是麻木、灰暗，这一队的数量有千余人。
他们向前走动的速度极为缓慢，每一个都好似随时可能倒下，而且似乎一阵大一点的风，都能将他们全部吹走。
何为行尸走肉，这群人便极为符合描述。
他们就好像只剩下了缓慢行走的本能，没有人哭，没有人喊，唯一能听到的好像只有细微的喘息声。
这只是其中一队，更远一些的地方还有，被唐军斥候看到的就已经有十几队。
人数少的有两三百人，人数多的有千余人，每一队都是同样的身无寸缕，同样的骨瘦如柴，同样的麻木不言，许多人身上甚至还有皮鞭抽出来的伤口。
有些人身上的鞭伤很深，似乎都看到了骨头，可却看不到几缕血丝，好像这人的身体里就没几滴血。
有些人的鞭伤更是明显开始出现感染、化脓。
这些便是石虎的第一个计谋，他整了一群除了还活着，还能喘气以外，其他所有都被压榨到了极致的汉人老弱妇孺，打算拖累唐军的粮草后勤。
许多汉人老弱妇孺身上都有一道鞭伤，这是石虎让人故意打的，而且是用沾染了战马粪便的鞭子，增加感染概率。
他倒要看一看，唐军是救这群汉人老弱妇孺，还是无视他们，任凭他们自生自灭。
如果唐军选择救，那么可以想象这样一群身上连一寸布都没有，身上除了皮就只剩骨头，身上可能还有病，有些还有伤口感染的汉人老弱妇孺，能拖累唐军多少粮草物资，可以给唐军带来多少麻烦。
如果唐军选择视若无睹，那么正好可以大肆宣扬出去，让各地的汉人都知道，晋阳的唐军并不是他们的拯救者，同样视他们的性命如草芥，将大大打击各地汉人对唐军心里的期盼，让唐军丧失大量人心。
唐军大营。
刘绍的中军大帐最先扎好，许多军团长级别的将领都在中军大帐内听令。
不断有在洛阳城方圆十几里内巡视的唐军斥候，把看到情况禀报上来。
“斥候游弋十几里，已经看到的便有上万人，后面肯定还有更多，应当早做决策！”
刘绍先叹息一声以后，面带怒色的道：
“羯族人的目的不难猜，当年匈奴人便曾经做过，只不过当初匈奴人做得没有眼下羯族人这么绝！”
当年的匈奴人只是有意的驱赶汉人老弱妇孺去晋阳城投靠，拖累当时晋阳城的粮草物资，却并没有刻意的扒光所有汉人老弱妇孺身上的衣服，连一寸布都不给留。
也没有刻意将一部分汉人老弱妇孺打伤，使他们的伤口感染化脓。
而且当时匈奴人没有刻意进行筛选，来到晋阳城的老弱妇孺，也有一部分年轻女子和年轻男丁，拖累当时晋阳军的同时，也能为晋阳军出一些力气。
但眼下羯族人驱赶过来的汉人老弱妇孺，是真的完完全全是老弱妇孺，完完全全的拖累。
刘绍很清楚，羯族人既然使出了这种手段，那么便绝对不止是有一万多人。
如果唐军的粮草物资，都要从大唐境内运输，那么这件事情还真非常棘手。
不过唐军的粮草物资是常建新直接从现代时空提供过来，而且刘绍在常建新那里还有上百亿的余额，根本不缺少粮草物资，这件事情便仅仅只是有些麻烦罢了，却并不棘手，不难选择。
“传令火头营，立刻蒸一些馒头，掺点盐分。每个骑兵军团，分出一个营的骑兵，带着馒头，引导那些老弱妇孺到大营后方区域集中安置……”
刘绍接连下达数道军令。
那些被羯族人故意驱赶过来的老弱妇孺，肯定已经饿了很长时间，体力消耗到了极致，连路都几乎走不动了。
他们之所以没有人哭，没有人喊，最大的原因便是饿到连哭都没力气哭，连说话都没力气。
想要让那些老弱妇孺走到军营后方集中安置，肯定要让他们先吃到一些东西。
唐军大营之中其实库存有不少压缩饼干，刘绍之所以还是让火头营蒸馒头，让骑兵带着馒头去给那些老弱妇孺吃。
是因为压缩饼干毕竟太干了，那些汉人老弱妇孺从多个方向而来，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有水源，如果只是给压缩饼干，没有水的话，容易把人噎死。
唐军骑兵不可能带食物的同时，还携带大量水。
所以最好还是给馒头，虽然馒头也很干，却到底自带有水分，不至于像压缩饼干那么难以下咽，那么容易噎人。
除了派遣骑兵带一些馒头过去，引导那些老弱妇孺到大营后方集中安置以外，其他举措，刘绍希望能先与常建新商议一下。
今天是常建新约定送物资的一天，按照以往的例子，这个白天常建新至少会联系数次，他并不用等到晚上常建新例行联系的时候，才能和常建新商议此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常建新联系刘绍了，正打算给刘绍送一批战马吃的草料过来。
“神仙，您终于来了，我这边现在有一件紧急要事，想和您商议一下。”
刘绍精神一振，一边接收这批物资，一边把现在遇到的事情告知常建新。
得知已经有上万身无寸缕，骨瘦如柴，且一部分身上还有伤病的老弱妇孺已经出现在距离大营十五里范围以内，而且刘绍已经派出骑兵去引导安置。
常建新愣了一下，也想到了当初他刚和刘绍联系上的那一年冬天，匈奴人也曾有意驱赶大量汉人老弱妇孺到晋阳城，意图拖累晋阳军的事情。
他也意识到此次必然是羯族人故意为之，目的也是想借此拖累大唐军队，给大唐军队找麻烦。
“帮助这些汉人老弱妇孺肯定是对的，无论羯族人出于什么目的，大唐都不可能真对那么多汉人老弱妇孺视若无睹。不过也要有一个章程，做好安排。”
常建新沉吟了一下，把自己想到的东西告诉刘绍：
“首先派出去的骑兵引导便引导，尽可能先不直接触碰那些老弱妇孺的身体，以防有传染病。骑兵回营以后，必须清洗盔甲，人也要洗一次澡。”
“那些老弱妇孺引导到大营后方以后，需要挑出其中生病的，身上有伤的，分开安置。”
“进入老弱妇孺安置点的军医，士兵，需用湿布掩住口鼻……算了，我给你们弄一批口罩过来吧。世间大部分病症都是从口入，尤其是瘟疫传染病……”
在常建新看来，既然明知这些汉人老弱妇孺是羯族人有意为之，而且羯族人还故意用皮鞭打伤一部分人，使之伤口发炎化脓，显然羯族人会尽可能的暗藏阴招在其中。
任何在正常情况下极小极小的可能性，叠加羯族人故意为之以后，都会变成有很大概率发生的事情。
虽然他也从现代时空提供了不少抗生素过去，抗生素能对付许多古代时空的瘟疫传染病，但是也不能不尽可能的预防。
“让军医按照对待瘟疫的法子，对待那些老弱妇孺中的病患，甚至所有老弱妇孺。”
“等观察有十天时间，还是健康的人，便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刘绍听到常建新一连说了这么多措施，尤其是常建新提到了瘟疫，让他瞬间警醒，深以为然。
正如常建新说的，任何正常情况下很小概率的事情，叠加羯族人故意为之，那么便是有很大概率会发生，不得不防。
刘绍并不知道常建新说的‘口罩’是什么东西，毕竟以前的所有物资当中，都没有称呼为‘口罩’的东西。
不过从字面上也倒不是特别难理解，应是可以掩住口鼻的物件、
“好，都按照神仙您所说的办。”
刘绍点头赞同常建新说的所有措施，他立刻让亲兵叫来副帅张信，打算让其主导对那些老弱妇孺的收拢和安置。
之所以让张信来主导，是因为常建新提议的很多东西，放在古代时空人的认知来说，都太莫名其妙了，可能会有人不够严格执行。
张信知道常建新的存在，知道这些举措都是常建新的建议，他自己便会非常重视，不会去质疑其中一些看上去莫名其妙的东西。
而张信在军中的威望也足够高，仅次于刘绍，有他亲自监督，下面的人也才不会有人敢怠慢。
张信到来，刘绍没有让其立刻领命去做事。
毕竟第一批老弱妇孺都还没有引导到大营后方，张信不用那么快过去那边主导，他让张信一起参与和常建新跨着时空的商议。
“具体有多少人还不知道，已经看到的这一万多人，可以先从军中分一些粮食过去，下一批粮食供给，我提前一天时间送过来。”
沉吟了一下，常建新继续道：
“只是解决吃的东西，怕是还不够。衣服、帐篷都不能少……”
一个身上连一寸布都没有，而且饿得只剩皮包骨的人，要真正拯救下来，所需要的物资很多。
吃穿住都还不行，一部分老弱妇孺被皮鞭抽出伤痕，很多人的伤口都感染化脓了。
还要酒精或者碘消毒液清洗消毒，还要抗感染的药物等等。
“现在是六月中旬，天气并不冷，衣服方面可以不用太急，我尽可能在两天以内先送一批过来，给那些身上有伤的人消毒伤口，治疗感染，也可以先用一部分囤积再军中的药，后期用了多少我再补充过来。”
“口罩的话，我尽量在一个时辰内先送一批过来。”
商议了半个多小时，常建新便断开与刘绍的联系。
他先打电话给阚冉冉，让她吩咐几家药店的店长，立刻把药店库存的所有口罩全部找出来，一个半小时以内送到三号仓库。
而后他又打电话给尤小柔，让她安排十个员工去收一批旧衣物旧床单毛毯，给农贸公司一块八毛钱一斤，明天下午就要，先要一批十万斤左右的。
口罩这玩意，阚冉冉管理的医药公司旗下几家药店，每一家都库存有上万个。
一个小时以后，收集在一起的总共有三万多个。
常建新估摸着，这一批口罩应该就完全足够古代时空那边刘绍使用了。
毕竟只是去接触那些老弱妇孺的唐军士兵、军医，以及本身有病症的老弱妇孺等需要戴。
口罩送到古代时空，教刘绍和张信具体该怎么使用，又告诫主导安置那些老弱妇孺的张信，必须让士兵严格佩戴。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让那些去接触老弱妇孺的士兵、军医回到大营以后，先隔离几天，确认没有染上什么瘟疫以后再恢复正常活动。
“后续更详细的安排，还要等看到汉人老弱妇孺的数量具体有多少才能决定。”
主要是现在还不知道具体会有多少人，两万，五万，八万？
少于两万应该不可能，多于八万概率也不大。
毕竟石虎要算计的是唐军的粮草后勤，数量少于两万，恐怕拖累不了唐军太多，数量多于八万，首先石虎想找到那么多汉人老弱妇孺也不容易。
你不可能从两三百里以外抓过来吧？
抓捕的时候要多少力气？一路养着驱赶着到洛阳又要多少力气？
而且数量一旦太多，石虎也担心唐军原本想救，数量太多了之后，救不过来反倒干脆不救了。
毕竟如果只是拖累一部分，那么唐军咬咬牙，可能就中计了。
可如果直接拖累到唐军自身都无法生存，那么唐军怕是也只能视若无睹了。
总之以石虎的性情，他便是这么认为的。
事实上，石虎只是把包括洛阳城在内的洛阳盆地范围，以及洛阳以东一百多里的荥阳郡一部分区域的汉人老弱妇孺抓来了。
最开始有将近七万人，抓捕与驱赶到洛阳附近的过程中死了一部分。
这几天时间，等唐军兵临城下，每天又死一部分，现在剩下五万多，正好比唐军兵力总数少一些。
如果唐军全部收拢安置，那么大概能拖累唐军两到三成数量的粮食，而且还会额外给唐军制造很多麻烦，拖累唐军的精气神。
羯族人也不是直接强行把这些汉人老弱妇孺往唐军大营驱赶，只是告诉这些汉人老弱妇孺，他们只有走到唐军大营，才有可能活命，让他们自发走向唐军大营。
由于唐军兵临城下以后，便有唐军斥候在洛阳城方圆数十里游弋，羯族人不可能源源不断的驱赶汉人老弱妇孺到洛阳附近。
事实上，所有汉人老弱妇孺都是赶在唐军兵临城下之前，便已经驱赶到洛阳盆地区域，距离唐军大营最远了也只有三四十里而已。
三天时间，所有能走到唐军大营附近，被唐军骑兵看到的汉人老弱妇孺，便都引导到了唐军大营后方三四百米区域集中安置。
总共五万四千两百多人，后续就算还有，数量也很少了，顶多也就只是再多几百人而已。
常建新和刘绍商议，按照五万五千人这个整数来计算所需的一应粮食物资数量。
倒不是刘绍不想直接分兵引导这些汉人老弱妇孺直接前往大唐境内安置。
主要是这些汉人老弱妇孺全部都羯族人压榨到了极致，身体素质太差太差了，现在就让他们直接去大唐境内安置，怕是一天时间他们都未必能走出去十几里。
而且只有刘绍能从常建新手上接收物资，这批汉人老弱妇孺如果直接送到大唐境内，没有刘绍在附近，常建新想针对这些汉人老弱妇孺送物资过来，也不好操作。
所以刘绍、常建新、张信三人经过商议，都一致认为应该先让这些汉人老弱妇孺在唐军大营后方数百米，集中安置休养半个月到一个月。
后续再考虑送往更后方的大唐境内去另行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