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寒风呼啸。
天刚蒙蒙亮,杨大海就坐起来了。
这时,飞熊和白虹都在用小爪子蹭蹭蹭的挠门,它们习惯了这个时候出去上厕所。
看看在炕梢酣睡的刘狗剩,杨大海套上衣服,下炕给小猞猁们开门。
一阵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杨大海的头脑立马清醒了。
“嚯!”
看着外面的景象,杨大海不禁惊叹一声。
整个院子里的雪全部堆到了一边儿,层层叠叠,像是大海的波涛。
另一边儿的院子干干净净,就连地上结的冰块,都被掀开了七七八八。
好多树杈子,横七竖八的散落在地上,甚至,他家门口还从天而降了两个变了形的狗食盆子!
而他家的板杖子,因为年头太久了,全都散架了。
看到这片凌乱的场面,杨大海突然嘿嘿一乐,想起了一段相声。
《扒马褂》里说井跑了,圆谎的最后就说是因为板杖子被风吹跑了。
他先去茅楼放了水,然后又溜达到鹿圈。
嗯,昨晚他和杨大山修理的鹿圈还挺结实的。
给受惊的小动物们添上苞米秸,嫩树枝,水,杨大海拍拍手,又回了前院。
放眼望去,营子里其他人家也没好到哪儿去。
对门的大兴和二领已经起床了,正猫腰撅腚的收拾呢!
“哎,大兴!二领!你家咋样啊?房子没事儿吧?”
杨大海迈步走了过去。
“嗐,我家东屋的房顶子被风漏了!昨晚勉强拿塑料布堵了一下,漏了一晚上风!”
大兴说着话,手里不停,把散落在院中的木头柈子捡起来,归置到一起。
“你家咋样啊?没啥事儿吧?”
二领关心道。
杨大海摇摇头,“我年前房顶烫了一层油毡,还行,没漏!”
又说了几句闲话,杨大海就回自己家收拾起来。
这时,营子里逐渐热闹起来。
大家互相打着招呼,都在说昨天晚上刮的风有多邪乎。
杨大海一上午,就听说了好几家邪乎事儿。
比如,街东头老孙家的羊圈被大风刮开了,新买的小羊被刮跑了四五只,这把老孙太太心疼的啊,坐在地上,又哭又嚎,最后强行被儿子孙宝庆抱回的屋里。
还有营子里的五保户张金彪,整个土坯房全塌了。
张金彪昨天喝醉了,差点儿就被埋里面!
据他说,他正做着梦呢,有个白胡子老头儿一个劲儿的叫他起床,他烦的不行,一睁眼,正要骂街,就在这时,墙就塌了!
“张金彪现在正在八姑那儿,哐哐哐的给胡三爷磕头呢!”
韩永勤嗑着瓜子,说八卦,那叫一个来劲。
“你家房子咋样啊?”
“我家没事儿,结实着呢!”
韩永勤把瓜子皮一扔,凑到杨大海身边道:“海子哥,咱俩今儿上山看看呗?昨儿那么大的风,没准吹死、冻死几个野物呢!”
他还想上山捡漏呢!
杨大海心中一动,把昨天三爷三奶请吃饭的事儿说了一遍,“还真得赶快上山掐掐踪,打头野猪。”
“这老头儿,咋不喊我呢!是不是瞧不起我!?”
韩永勤一脸不受重视的恼怒。
“得了吧!三爷敢找你啊,当年三奶养的老母鸡,不是都被你偷了?
人家现在找你打野猪,你还不得多心吗?”
“天地良心啊!我偷的哪只鸡你没分一半走?”
“呃,呵呵,也对啊!”
想起前一个杨大海干的事儿,这个杨大海只能尴尬一笑,“那咱俩这次打头野猪,就当赔三奶这些年养的老母鸡吧!”
两人有说有笑的,把熟睡的刘狗剩给闹醒了。
他打个哈欠,迷迷瞪瞪的坐起来,“大海啊,我饿了!”
“嘿!你一天天的,除了饿,还知道别的不?”
韩永勤打趣的摸摸刘狗剩的光头。
……
杨大海和韩永勤齐帮动手,熬了糊涂粥,熥了馒头和肉包子,还切了点儿芥菜疙瘩头的咸菜。
芥菜疙瘩头腌的咸菜和大葱,一起切成细丝,在凉水里投一把,去去咸味儿,再倒上香油,醋,一拌,别提多香了。
韩永勤在炉膛子的铁板上烤了几个小红辣椒,炸了辣椒油,浇在咸菜上,更添一番风味。
一桌子饭做好,虽然简单,但是热气腾腾的,吃起来熨帖极了。
刘狗剩难得吃到那么热乎的早饭,他一手捏着肉包子,一手拿着夹芥菜丝的馒头,左一口右一口,吃的喷香!
杨大海端着粥碗,转着圈儿的吸溜碗沿的粥。
韩永勤不好好吃饭,一边吃,一边给小猞猁喂肉包子,弄的两个小东西一直围着他转。
三人看着电视节目,吃着饭,门突然被推开了!
李永福的小儿子李吉庆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他气没喘匀,就对刘狗剩说,“快,快,跟我走!”
李吉庆今年二十多岁,跟杨大海,韩永勤班上班下,只是人家孩子比较正干,平时不咋跟那阵还是二流子的杨韩二人混。
“咋的了?发生啥事儿了啊?吉庆哥!”
杨大海出溜下炕,让李吉庆坐下说。
韩永勤给他倒了杯温开水,让他缓缓。
“哎!”李吉庆一口把温开水喝光,里面放了糖,喝起来甜丝丝的。
他眼神无限怜悯的看着刘狗剩,“刚才,乡里给我爹来了个电话,说让去认领尸体。”
“啥?!”
“认领尸体?!谁的尸体!”
韩永勤和杨大海一下子都懵圈了。
“说是,刘来财。”
“啊?!”
杨大海和韩永勤不禁也看向了懵懵懂懂的刘狗剩。
……
死的人确实是刘来财。
他是被大风卷飞的铁架子,砸到了脑袋,失血过多,又挨了冻,等被人发现的时候,人都冻硬了。
营子里出人带着刘狗剩认领尸体,又把尸体拉回村。
刘家在草甸营子一点亲派近枝的本家和姻亲都没有,刘狗剩又是个傻子,最后刘来财的丧事还是村委会给办的。
剩下一个刘狗剩,怎么办,就成了问题。
李永福坐在炕上,拉过放烟丝的木头盒子,捻开一张白棉纸,中间折一折,又捏了一小撮烟丝,均匀的放在白棉纸中央,卷成了一个上粗下细的烟卷。
“大海啊,狗剩儿家房子没法住人了,要修理也得等一段日子。”
“我们几个商量着,不行就让他在你那儿住一段日子。至于吃饭呢,村委会给补贴,粮票,钱,都有标准。”
“当然,如果你不乐意,我让狗剩儿跟着张金彪一起住村委会也行。”
李永福一边抽着烟,一边慢条斯理的把话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