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弦而知雅意!
罗大人话语未尽的意思,铁魁和周阎自是心知肚明。
铁魁这会倒没有急着为周阎做决定。
他把头颅偏转,微不可察的向周阎点了点。
两人眼神交汇刹那,周阎心中明了。
他好整以暇的端起微凉茶水,慢慢送入腹中。
沉吟数下,周阎朝着罗大人拱了拱手,淡笑着道:“没想到我与张管事他老人家,竟是如此有缘分,
最近我一直忧心,这打下的几处蛮寨,虽然盛产铜矿盐矿,可小子出身寒微,没有什么门路,
莫非真的要守着宝山空手而归不成!”
他话语未落,铁魁就在一旁帮腔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不是巧了吗?
等下我在沉月楼设宴,你可得好好敬罗大人几杯酒才好,
这样,也好让他给你牵线搭桥,解了你心头烦忧。”
“哈哈哈哈,你们两个啊,一唱一和,这是把我给套进去咯!”
罗大人将手臂搭在扶手之上,身子稳稳当当的靠在椅背,冲着周阎和铁魁打趣出声。
“能和张管事他老人家沾上半点缘分,是小子的荣幸,这顿酒,哪能让铁叔你请呢?”
周阎打蛇随棍上,丝毫不觉得有半点尴尬。
“好啊,那就这样说定了,到时候张管事那边,自会派人来联系你......”
罗大人站起身,他踱步走到一同起身的铁魁周阎二人身边,笑着道:“我今日过来,主要是看看你这位老朋友。
可先说好了,我这人最好美色,你们等下可不许灌我酒,哈哈哈!”
铁魁朝着周阎使了个眼色,然后凑近罗大人耳畔,轻声道:“你看这桃花镇一事,什么时候方便去拜会下张管事他老人家?”
罗大人拍了拍铁魁山岳般厚重的身躯,不疾不徐的道:“明日吧,这事情拖久了,也会平添波折。”
“罗大人您仗义!”
铁魁比划了个大拇指,然后飞快的从自己怀中取出一块灿亮的金锭,麻利的塞到了罗大人的袖袍当中。
“沉月楼姿色最佳的几位清倌人,今天可是被我请来了,罗大人,不如我们现在就去?”
这话一出,罗大人原本带笑的面容,又炽盛了几分。
“同去同去......铁魁啊,还是你最懂我,正好你也调回了这府城当差,日后咱兄弟俩,得多亲近亲近!”
罗大人一把揽住铁魁的臂膀,两人勾肩搭背,一起笑着走出了正厅。
周阎缓步,落在他们后方,心头压着的一块巨石,终于是落下几分。
一切,都得到明日之后,才见分晓。
他倒是不担心铁魁会吞没自己的钱财,反而对那位张管事,心里有些没谱。
听先前他俩的谈话,这在王府下人当中,权势最大的,应该是那位马夫出身的黄老九。
他现在只希望张管事神通广大,不要再横生波折。
若是有了桃花镇那一千多黑甲军支持,他就可以率军荡平蜱垅部,血祭整个蛮寨,叩开自己通往易筋境的大门。
占据蜱垅部后,也可坐拥赤龙江。
有水利便宜,犲瑀部的风铜矿、雀翎部的粗盐,他都可通过水路,运出朔郡。
如此不菲利益,值得他将眼下一切押上牌桌,做一场豪赌。
......
月上枝头,灯火阑珊。
周阎徐徐吐出口中浊气,压下腹内翻腾的酒气。
他漫步在前,铁魁在两个仆役的扶持下,跟在他身后。
至于那位罗大人,早已抱着沉月楼的清倌人,进入了温柔乡。
“呸,什么卖艺不卖身,这世上,所有的一切,只要银钱开路,自然无往不利!”
铁魁在街角呕吐完,接过仆役递上的水囊,漱了漱口说道。
他通红着眼,嘴中嘟囔个不停。
“铁叔,辛苦你了!”
周阎有些过意不去。
今晚酒宴,铁魁陪着那位罗大人,喝了至少四五坛烈酒。
什么不胜酒意,到了席上,那位罗大人可是千杯不醉。
以那位锻骨境的修为,比之如今气血衰败的铁魁来说,再多的烈酒入腹,气血镇压之下,也是毫无半点影响。
只是,苦了铁魁。
“什么辛苦!”
铁魁在寒风中踉踉跄跄,他啐了一口,
然后骂道:“要不是老子实在舍不得上百两银子,何苦还要陪你个傻小子在这里吹风。”
周阎有些无语,失笑道:“要不这钱我替铁叔你掏了?”
“呸呸呸,你钱多烧的慌啊......明天要给张管事送去那么多银钱,呕.......”
他打了个酒咯,不无遗憾的继续道:“也不知道老子中了什么邪,放着到手白花花的银子不要......”
周阎默默走到他的身后,轻轻拍打他的背部。
青昭府城当中,每日都有巡夜的军卒。
这会正有两伍军卒并排,提着灯笼从这条繁华的巷弄走过。
见到还兀自站在寒夜里的周阎几人,纷纷警惕靠拢上来。
“老子清波门新任指挥使!”
铁魁推搡开扶着他手臂的仆役,从袖中掏出一块鎏金腰牌,丢给了带头的军卒。
清波门,是青昭府城十六座外城城门之一。
“见过大人!”
为首高瘦军卒接过腰牌,在灯笼映照下查验几遍后,恭敬递还。
铁魁面上闪过不耐,挥手斥责道:“快滚快滚,不要搅了老子的兴致!”
在他的怒骂声中,巡夜军卒都讪讪笑着,将身形重新隐没入了黑暗当中。
“唉,半生积攒财富,就换了个守门的指挥使......”
铁魁重新将腰牌揣好,对着周阎正色道:“人生的机遇,往往就那么一两个,
抓住咯,就羽化成龙,否则就跟我一样,蹉跎半生,到老了还是混的如此落魄。”
“小子谨记铁叔的教诲!”
周阎搀着他上了马车。
车厢内独留一盏昏黄马灯。
摇晃间,铁魁靠在软榻之上,呼呼大睡。
周阎盘膝,紧闭双眸,暗自运转气血在体内经脉流转。
铁魁先前所说,他有些不置可否。
能在一郡府城当个守门的指挥使,不知道是多少在军中兵卒的夙愿。
“一切,就看明日了......”
他心中涌出无尽希冀,一时间,竟有些迫不及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