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紧凑的出租屋里,亲吻的声音从响起那一刻就不曾停歇,伴随着两道急促厚重的呼吸。
双方的力道都像是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时苑承受不住,发出了暧昧的声音。
这声音就像是导火索,常秋整个人瞬间紧绷。
常秋一只手扶在时苑腰间,血管要爆裂开来的样子。
时苑的脖颈向后弯出好看的弧度,屈指抓向手边的床单。
夏夜,布满酒气与暧昧的出租屋里,她与她在床枕的振声中拥吻。
床单上的褶皱,是两只紧紧相扣的手留在彼此掌中的指纹。
吻,是伴生在黏膜上的一口稠密。
天色刚见亮,蝉鸣和闹钟一同响起。
时苑手胡乱摸了摸,发现这床单手感不太一样。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开了眼。
她看见眼前这一幕,身体已经不敢动弹了。她的余光瞟到了熟睡在一旁的常秋。
裸露着上半身,白皙透亮的皮肤扯住了时苑的眼球。时苑掀开被子,看到自己身体更是光溜溜的,想给自己一巴掌的心都有了。
时苑小心翼翼地扶床坐起来,一用力发现自己的腰酸痛的厉害。
脑子里尽力回忆着昨晚在这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她想到了一些零碎的画面,脸又不禁开始发烫。
时苑走下床,轻轻拎起地板上的裙子,她啧了啧嘴,又走上前拿起椅背上的衬衫。
转身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常秋,就急忙跑去了卫生间。
进到卫生间,虽然空间狭窄,但东西一样摆的很整齐干净。
时苑穿好了衣服,衣服上一股酒味。照了照镜子,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凌乱,眼皮肿两层高。
打开水龙头,心里对自己骂骂咧咧“时苑啊时苑,一沾酒就不清醒,这怎么解释呢”
捧过一手凉水就往脸上拍去,自己这下真的清醒了。
走出卫生间,时苑想着留一个自己的联系方式放桌上。
她瞥见桌上有一个打开的本子,正好能拿来写电话号码。走近一看,她的眉头一僵。
本子里夹着一张相片,她看着背景有些熟悉,弯下腰,将碎发挽到耳后,仔细一看。
相片里的那个身影是时苑自己。
相片底下的日期正是那天。
她注意到了本上的话:今天,遇到她了。她还是那样,那样奇怪,那样让我不知所措。
时苑心里瞬时五味杂陈,扭头看向床上的常秋。
她想要走上前再次亲吻她,但她迈不出那一步。
时苑眼底的泪快要把视线模糊了,她仰起头,心里警告着自己不要再冲动了。
时苑拿起桌上的笔,在那页的角落写上了她的电话号码。她不敢再看常秋一眼,生怕自己还会有那样的想法出现。
时苑放下手中的笔,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流下,她抿了抿唇,朝着门口走去。
正午的阳光肆意地打破窗帘,射进房间内。常秋微弱的呼吸突然加重,轻合的眼皮猛地抬起。
常秋看到身旁没了那个彻夜靠在她怀里的时苑,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快要滚落到地板上的被子,枕头旁堆杂的纸团,地板上褶皱的衬衫。
她清醒了,大步迈下床,寻找着时苑的身影。
狭小的出租屋里没有她的身影,安静的像是她未曾来过。
喧嚣过后的一片死寂,是狂欢落幕后,独自一人面对空旷舞台的落寞。它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颗无法一时接受落差的心。
常秋捡起地板上的裤子,翻找着打火机和烟盒。只摸到了打火机,她想到昨晚烟盒掉在了酒馆地上。
套上裤子,垂头丧气地走到桌旁,她像个行尸走肉似的瘫在了椅子上。空荡荡的,精神失去了缠绕的稳定物,灵魂飘向天空,恍惚一场幻觉。
拿着打火机,啪嗒啪嗒重复着打火的动作。常秋注意到自己桌上的东西像是被人动了,她低头看向日记本。
她写过的话下面多了几行字:
你的名字很好听。昨晚我喝多了,我要是做过什么不当的行为,你别误会。
很高兴再次遇见你。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xxxxxxxxxxx 时苑
常秋看入了神,手指不留神地搭在了打火机的火苗上。手指间的灼痛让她清楚,、自己大概是个疯子。
她拿起桌上的手机,手指忍受着灼痛,敲下了时苑的电话号码,存在了自己的通讯录里。
常秋看着自己手背指缝间的淤青,她笑了笑,像是无奈,像是不舍。
这淤青是昨晚时苑紧握自己的手留下的,“执意要把属于我们的记忆全都塞给我吗”
常秋贪恋只带给她的那刻疼痛,她意识到自己罪孽深重,自私的想占有时苑一个人。
时苑坐在车里,对着车内后视镜涂抹着遮瑕。
她看到常秋留在她脖子上的吻痕,回想到只属于常秋带给自己的窒息感。
她想到常秋在黑夜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贴着耳边低声呼吸。
这种感觉就像是抛空后骤然掉下来的失重感。令她痛苦的是在下坠途中无可依附的束手无策,是在寂静中挣扎的无奈。空虚像密密麻麻的痒蔓延心脏,回忆那些画面,那种不舍与折磨快要将她掩埋。
肉体越堕落,灵魂越有救赎。碰撞更能弥补心灵的残缺。
交织缠绵的吻比眼神绵延让她们更深刻。
常秋拿起那支停放在桌角的笔,翻开了新的一页。
:又遇见了,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时苑,时开花苑。
比起她在我面前微微扬起嘴角,我更喜欢她只在我面前落下的泪水,打湿我的衣衫。
比起唇角,我更想亲吻她含泪的眼睛。
她赤裸在我面前,拥抱她的体温更胜于占有。
或许我疯了,在与她的这条路上,即使到了尽头也不愿回头。
可她此刻又想怎样把我淹没,又理解我。
我精神上对她单方面的思念又算是意淫吗。
夜晚的空气是裹挟着已融化过期的夏天还有刺入骨髓的冰冷,她仍然记得那个夏夜遗留下的唯一痕迹只有关于那个人。那个人于她就好似久旱逢雨,枯木又逢春。但遗憾终究是分割出跨越燥夏的悲鸣,不甘如同暴雨般倾泻,生生砸进心里。她深陷其中,比它更滂沱。她翻腾着阴雨连绵,心脏时常感到钝痛。她甚至无法直视那个人干净且炽热的眼睛,让她那浑浊的瞳孔骤然缩小,剩下仍在滚烫的灵魂颤抖着。
她想在梦里再次看清那个人,却只看得清那个夏夜卑劣的自己。都说夏天已是遥远的人,但这里是具体的秋,可是那遥远的人也曾具体过。
算不上结局的故事是难堪的迷茫,她无法原谅自己的懦弱与深陷不拔。于是每一次心跳,手指侧旁的烟疮便迎来一次阵痛。
她将那人写进日记里,夹杂着带有泪痕的相片,刻了那人名字的相片被囫囵埋进那页封存着那个夏夜记忆的纸页里,或许她无法停止期盼,等着某一时刻能否时开花苑。
纸页上一滴不经意晕染开墨水的泪,她仔细斟酌着还要蒸发多少滴泪才能充满希冀。眼睛起了霍乱,她慌张的还是想祝那人幸福,要比一辈子还要长久。可惜她自己也明白,有些遇见,只是为了失去。
秋天捡落叶,以为是新季节,其实都是旧记忆。
金黄微泛红的三角槭挡在窗外,阻隔了阳光的无礼闯入。常秋姿态散漫地靠着椅子,左脚踩在椅子上,同一侧的胳膊也支在膝盖上,嘴里叼着棒棒糖,右手反复敲着鼠标左键,等待着收件箱里发来新消息。
她突然想起什么,抄起桌上正在播放音乐的手机。
打开日历后的她嘴里念叨着什么上个月几号,眉头一紧,左腿慢慢踩在了地上。
“又该交房租了,哪还有钱交“常秋握着手机的手垂放在了腿上,抬眼看向桌上堆杂的方便面。嘴里的棒棒糖瞬间没了滋味。
萧瑟凉意在空气中弥漫,冷空气在胸腔流动。常秋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是什么样子,或许狗屎运中大奖,收到去参加面试的消息,又或许流浪汉踩大街,躺在公交站牌下长椅。
她拿起自己的日记本,反过来摊在桌上,一打开是满当当的流水账。每一笔账上密密麻麻的字都记录着她每天的支出和收入。视线锁定在上个月末的红色颜色总支出上,只是五百。
常秋拿起笔使劲往纸上画了个叉,她不得不苦笑,这个月要是支出五十就够奢侈了。
疲惫感袭进体内,她把记账那页摊开搭在了脑袋上,趴在桌上。
常秋在等一个几乎概率仅有10的面试结果通知。下巴抵着胳膊,麻木地望着窗外的三角槭。
或许人在极端痛苦的时候会极力压抑某段记忆,无意识的自我欺骗,自我负压。为了某些存在而抹去某些存在。
她断着片地生活,就像一台故障的老式雪花机器,断断续续的播放着一些未被隐瞒的过去,看似体面,实则痛苦。
她宣泄痛苦唯一有效的方式,就是拼命转移所有意识,发了疯似的工作,再寻找一个极端的良夜,向枕头挑明自己眼泪中蕴含的绝望和崩塌,那些故作安详平和的日子总是那么虚假。
枕头潮湿,用最温柔的方式带给她无尽的疲惫,她以为这或许就给那场闹剧草草书写一个结局,但现实似乎再次否认了那段潮湿炙热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