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落了不知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游礼孤身一人处于无边无际的草海中,剑插在身侧,但有两把,还有一把拿起看了一下才发现是计元奎的。
一瞬间的错愕,剑在但主却不在,茫然的抬头环顾了一圈,一条新鲜的小路若隐若现的蔓延出去,顺着指引焦急的赶去,在不远处发现了草丛中被遮盖住的计元奎。
精致的面庞此时已经痛苦的拧成一团,细汗聚在鼻尖,光洁白嫩的皮肤也开始变的炽红,眼睛紧紧的闭着,双手死死的握住一团杂草,嘴角泛出一丝血痕。
游礼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戳了戳对方的臂膀,毫无反应,伸出双手覆盖住对方面额,一阵麻木过后温暖的感觉从手上传来。
\/好暖。\/
突然感觉对方动了动,迅速抽回了手。
在其身侧呆坐半天都未见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后,看着空旷的草海内心挣扎了一番,随即归拢收好两把剑,伸手将计元奎横抱而起,身躯意外的厚实,沉甸甸的,发着烧暖暖的,不知道这是哪,但也不能将其以这种状态丢下,先去找地方等其苏醒再说。
从未有过抱人的经历,不知是姿势不当还是力气不足,用微薄的灵力加持上双臂也很吃力。
抱出一段距离后气喘吁吁的换了个姿势,改换着将其背在了背上,依旧有些吃力,但比支撑不住酸痛的手臂好。
就这样一路上背着走走停停的穿梭在草海之中,估约走了一个多时辰,依旧没有任何景色交接变化,感到丝诧异。
也不知道自己是掉到人界了,还是说背上的人只是恐吓自己,两人还在境内某个犄角旮旯,有些捉摸不透。
抬起脑袋看了眼空洞沉闷的天空,对方仿佛也注视到了他,纷纷扬扬的下起雪来以示回应。
但头顶压根没有云,也没有色彩,不知光是从何处穿透进来的,只是凭空飘落下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面庞上一丝冰凉。
好奇的伸出舌头接了几颗,若隐若现的甜味迅速消散于舌尖,咂吧了一下嘴,只觉自己是冷出错觉了。
将背上昏迷不醒但给自己提供了些许温暖的计元奎抬了抬,艰难的喘着粗气,迈着沉重的步伐继续走在一片望不见尽头的草坪中。
草刚好及膝的高度,两个人的重量叠加,路过脚下的草被踩折,形成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逐渐埋入黑暗之中。
走走停停过了不知多久,隐约看见侧前方不远处一个漆黑的建筑静静地立于空旷的草地之中。
第一眼感觉给他一些说不出来的奇怪,面宽侧窄,如一块的方形木墩一般,看上去厚实沉重。
冰冷的空气不断的在肺部划刺着,呼吸变得有些艰难了起来,游礼来不及细想,直直的朝着建筑而去。
临近跟前才发现,建筑好似一座新建的庙宇,外观陈朴,门面雕花精致,但却被黑漆刷了个遍。
环顾了一圈四周,除了这座庙宇外,只剩下沉闷的旷野,游礼实在是走不动了,先休息好了再做打算吧,想着将门推开后踏入其中。
内部空间不大,左右各有一扇灰色白布覆盖的窗,绷的紧巴巴的两块布被死死钉在黑色的窗框上。
穿堂正对面有一扇一模一样的门紧闭着,中间坐台上搁置着座薄纱覆盖的物体,静静立于中央。
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是何物,猜测应该是供奉的神像,没有多想。
将昏迷的人小心翼翼的先放在地上,剑放在其身侧,返回去关上了来时的那扇门,阻止寒风涌入。
因为没有门槛,所以只能用自己的剑反向抵住门口,以免被风吹撞。
门关上的一瞬间,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仿佛被结界笼盖般,游礼清楚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散出一波灵力探查了一下,并未感受到碰到结界的回弹,奇怪但并未多想。
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往计元奎的方向走去,适应了一会黑暗后,坐到了计元奎身边环顾着四周,光很暗,暗到仿佛什么都看不清,但又真真切切的能看清,脑子晕晕的。
沉思了一会,完全适应黑暗后游礼起身走到窗边,在绷直的白布上摸了摸,一阵怪异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细细摩挲了一下。
靠近白布,想穿透看清外面的雪是不是停了,但只有细微的光能穿透进来,放弃后在室内转了一圈。
突然感觉背后一道视线传来,回头看了一眼。
计元奎还处于昏迷中,走近后摸了摸额头,依旧滚烫,叹了口气,从灵囊中拿出块布,铺在了地上,又掏出张薄被,将计元奎外袍褪开,抱上去后理了理姿势盖好,静坐于身侧。
呆呆的溃散着目光对着中间那一个物体发呆。
视线感再次传来,游礼瞬间收回溃散的思绪,视线聚焦后直直的盯着那个物体。
“啪”
一道拍击声从窗户传来。
游礼迅速起身走到窗边,盯了一会,一片沉寂。
又走回原处,计元奎发出一声叮咛,嚷嚷着什么。
游礼凑近了些,几个微弱的字眼传入耳中,分辨着模模糊糊的粘在一起的字眼,直到听清了一个水字。
翻了一下灵囊,找到了那壶浅茶,摇了摇还是沉甸甸的,由于不知道自己被带上去了多久,所以不敢贸然给他喝。
灵囊能储存食物,但是那是会消耗灵力的,灵力消耗越多保质期就越长,有些甚至可达几年。
游礼只能维持一两个月的保质期,所以晃了晃后打开自己先喝了一口,咂吧了一下嘴,浅浅的茶香在口腔中散开。
地上的人又发出声响,游礼蹲下身去将他半扶起,将茶缓慢的灌入对方口中。
灌到一半手腕突然被握住,手哆嗦了一下。
计元奎呛了一下艰难的开口:
“咳咳....咳,你....”
计元奎面色烧的通红,戒备的盯着游礼,在看清两人的姿势后,出手一把将其推开,倒向另一边,趴在薄被上喘着粗气。
游礼急忙上前查看,却被其挥开,游礼尴尬的收回了手,跪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计元奎捂着脸喘息,似乎也在适应这黑暗,随即听到一阵“啪咔啪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游礼侧了侧头,迅速扫视过去。
一个残影迅速的从视线中扫过。
\/老鼠吗?\/
游礼如此想了一下,见计元奎似乎并未发现异常,气息也逐渐平缓了一些,犹豫了下,小声开口:
“还要喝点水吗....”
对方粗粗的呼出了一口胸腔中的气,粗暴开口:
“妈的!滚啊!!”
游礼闭上了嘴,陷入沉默之中,好一阵后,计元奎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坐起身,手一张一合的摆弄着,游礼呆呆的看着。
“哈,这可真是....”
一阵压抑的怒骂传来,游礼缩了缩身躯,自知理亏小声开口:
“对不起....”
听到声音从身侧传来,计元奎顺着来源出手,一个巴掌结结实实的打上了游礼的面庞,但是没打准,鼻梁往上的眼框处传来一阵剧痛,没有躲开,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计元奎打完后便不再出声,在思索着什么,又是一阵咔咔的关节声响起,游礼顺着方向看去,刚要起身,计元奎冰冷的开口:
“别动。”
游礼的身姿一僵停住了,等待对方的下一步指示,“啪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游礼微微侧首看了一样,计元奎注意到微动,开口:
“你看到了什么?”
游礼愣了一下,压着嗓音,回:
“没有看见,但有声音。”
对方思索了一下,随即换了个动作,将身侧的剑握在了手中,随即开口:
“你怕死吗?”
游礼愣住了,不知如何作答,他不知道自己怕不怕死,但现在是怕的。
计元奎不屑的嗤笑了下,嘲讽开口:
“我可真是...能遇上你这种货色,真的是攒足了八辈子霉运!”
游礼没有出言,啪咔啪咔的声音又从耳边传来,感觉背后的视线越发浓重。扯了扯指尖,蛛丝般的拉扯感传来,心中缓了一缓。
刹那间被猛然拉过身,一道沉重的刺感从后侧传来,击中了什么物体。
游礼也迅速反应过来,配合拉扯的方向闪身将剑刺出还击,但打了个空,插入不远处的空地之上。
对方没有说话阴沉着脸盯着游礼剑插着的地方,松开了自己的剑,阴森森的瞟了眼游礼。
游礼反应过来立刻开口:
“谢谢。”
计元奎转过目光,开口:
“外面是什么情况。”
游礼望了一眼窗户,回:
“草地,无边无际的草地,天空在下雪。”
计元奎听闻思索起来,沉默了一阵后起身,才发现自己外袍被褪下,里衣散乱开,露出大半胸膛,一时间愣了一下,阴森的开口:
“你对我做了什么!?”
游礼打了个寒颤,结结巴巴的开口解释:
“你刚刚在发烧,有点烫,怕你会热就.....就给你解开好躺着。”
计元奎听闻瞪了游礼眼,一脚踹在其腰上。
游礼踉跄了下,计元奎冷哼一声:
“下贱的玩意!再敢多管闲事,把你皮扒下来糊窗户!”
游礼郁闷的揉了揉腰,听完愣了一下,随后头皮瞬间炸裂,不是因为对方的恐吓,而是想起来刚刚自己触摸窗户的熟悉触感,反应过来后直觉告诉他,那是人皮!
随即想到自己刚刚还贴在上面看外面,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凉气,感觉两眼一黑,木讷的开口确认:
“那...那个是人皮。”
随即抿紧了嘴,计元奎忽略了他的言语,整理好起身,走向窗边。
游礼见他起身后从地上收好薄被和垫子,乖巧的叠好,平平整整的收进灵囊,随即也走向窗边看着那块绷紧的“窗户纸”
见一旁沉思的计元奎,没敢走太近,谨慎的打量着周围,刚刚没有看清那个突然从后方窜出的物体究竟是何物,不敢轻举妄动。
“你可知这是何处。”
计元奎率先打破沉默,游礼摇了摇头,但又马上补话:
“额,不太清楚,神台底下吗?”
虽然看不清神色,但是游礼对目光敏锐的觉察力告诉他,对方翻了个白眼,随即开口:
“蠢货!如你所愿,到凡间了。”
游礼听完眼神闪烁了一下,计元奎于黑暗中盯着他,又补话:
“别高兴太早,我们刚好落入坑里了。”
“呃,坑?”
游礼有些疑惑的开口,一时间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又是一个白眼,开口:
“无法自然消散的恶怪,会被正常世界排挤出去,封印挤压在指定的区域,就叫坑,坑里只会存在着不合常理的景观,以及各式各样的恶怪,普通人误入其中基本活不过一天。”
游礼有些疑惑,第一次听到这种东西,但想到外面茫茫无际的草海和没有云却在飘雪的天空,开口:
“所以说这是..额?坑里?”
计元奎挑眉,道:
“而且还是封印在神台下面的坑,不是想爬就能爬出去的。”
游礼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开口:
“龙榜..真的对不起,我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补偿你,你揍我一顿能出气我也愿意受着,你出气后管自己回去吧,我自己想办法离开,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说着声音轻了下去,以计元奎的实力,这种地方肯定是困不住他的,所以先开了口,让对方消气后自己一个人慢慢的找路出去。
计元奎也没客气,一个巴掌落了过去,暴躁开口:
“蠢东西还好意思提那破事!!”
随即又补了一句:
“托你的福,我现在也只是一个凡人,没有任何灵力可用。”
“.......额?”
游礼捂着火辣辣的面颊诧异的看了眼计元奎,一脸不可置信,后者翻了个白眼,开口:
“我要是还有灵力,你还能活着在这跟我谈话?刚刚那一巴掌早就把你头打掉了!”
“......”
好像确实如此,游礼抿了抿嘴,出声:
“怎么会这样?有什么办法能帮你恢复吗?”
计元奎再次翻了个白眼,开口:
“这是通天境的结界导致的,如果不是按流程刻印走门出来的,都会被封上。”
“破不开吗?”
游礼接过了话,不知为何,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他对于计元奎的印象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所以也没有料到他会轻易放弃。
计元奎摸了摸窗户上那张“窗户纸”,阴冷开口:
“那等我想办法破开封印,第一个就扒了你的皮来糊窗。”
游礼打了个熟悉的寒颤,但想到对方是因为自己才跳下来的又有些良心不安,小心翼翼的开口:
“你是因为救我才掉下来的,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我们先出去....”
话还未落完,又一个巴掌正正的扇了过来,感觉另一侧脸颊也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计元奎扭了扭手腕,不屑的开口:
“你这是在可怜谁?我就算没有灵力也比你强!管好你自己吧!”
游礼没有反驳,用冰凉的双手背贴上两边都火辣辣的面颊,用力的捏了几下,好在还有知觉,任由对方打骂消气。
片刻后抬眼不知所措的看着对方,计元奎见他这样翻了个白眼,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转身的一瞬间,游礼从那张“窗户纸”投进来的微弱光亮下,隐约看见计元奎的背上不知何时贴了一个诡异的物体,僵直的关节,扭曲的姿势,轻飘飘的。
从外观上勉强判断好似一个人,但是身形小了许多,所以刚好被扇出一个巴掌后正面直视自己的计元奎完全遮盖住,而他却毫无察觉,导致游礼也完全没有注意到。
一瞬间的错愕,立刻将剑闪于手中,直直的朝那物体刺去。
不得不说计元奎确实没有吹牛,虽然失去灵力,但体术依旧强悍,敏锐的反应力在出招瞬间就躲开攻击,挑剑正面接下后,翻转手腕将游礼的攻击换向,随即一脚踢上,恶骂:
“好啊!居然装出副乖乖样,背地里玩阴招!”
游礼有灵力加持,险险避开,随即着急的开口:
“背上!”
两个字落入计元奎耳中,他迅速反应过来,剑一转,收剑归鞘般朝背后刺去。
“刺啦!”
物体被撕碎的声音响起,一道黑影迅速在计元奎后背挣扎起来。随即用力从背后反挥朝正落下。
游礼见状迅速出剑,将那黑影死死的钉在地上,被钉在地上后那物体不再动弹,静静的躺在一片灰暗之中。
“背没事吧?疼吗?”
游礼下意识询问出口,计元奎面色不善,用自己的剑挑起那个物体看了一眼,丢到游礼面前,游礼看着脚下一团,问:
“我刚刚背上也是这个吗?”
计元奎皱着眉头点了点头,随即开口:
“纸。”
游礼愣了一下,以为对方问自己要纸,想起来案桌上的那几张纸,早知道顺手带出来了,一脸实诚的回:
“额,我身上没带纸..”
“.......”
计元奎那熟悉的目光又传来夹杂着一次不可置信,仿佛被什么蠢而不自知的东西震撼到了。
游礼迅速开始重新思考,突然反应过来他指的应该是地上的这堆,用脚踩了踩,发现质感如纸一般。
“纸人?”
疑惑的开口,看向计元奎,见他抬了抬脑袋用目光引导了一下,顺着过去,刻板的窗户映入眼帘。
“呃呃!”
迅速的抽开自己踩着的脚,明白过来这是什么纸,倒吸一口凉气,自己进来的时候明明用灵力扫过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是这东西却能毫无知觉的趴在他们两个背上。
脊背涩麻了一下,想起计元奎那句:
\/封印在通道附近的坑,不是想爬就能爬出去的。\/
这句话的危险含量十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