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斯贤听到父皇这样说,心神大乱。他的私心是不希望谢妡竹被放回去的,这样他和她此生就再也不可能了。
“父皇,不管他们的条件是什么,我们都不应该放公主回去的。放了公主回去,岂不是就相当于承认了我们掳掠公主,我们是破坏大晋和北梁结盟的破坏者,这不就是给了他们名正言顺讨伐我们南周的机会吗?若是公主一直待在南周,不和大晋或者北梁有接触,时间一长,他们就会以为公主消失,甚至有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只要等他们有了这样的想法,必会放弃寻找公主的,如此一来,大晋和北梁就再也结盟不成了。萧玉裴递国书向谢骏先求亲,本就只是为了拉拢端昭王而为的权宜之计,北梁曾经是三国之中实力最强的,大晋则一直以来都比较弱小,之前的内乱就已经耗费了他们不少的力气,这样实力悬殊的两个国家,其中一方原本就是不平等无话语权的,再加上又失去了公主和亲这个桥梁,早就已经同床异梦了。众所周知大晋就只有一个公主,若是再用别的女子来走和亲这步棋,那是铁定走不通的。所以儿臣劫亲的目的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公主这个人太关键了,她落在谁手中就是谁的筹码。公主若在大晋与北梁的手中,就是两国结成姻亲的见证,落在我们南周手中,就是我们遏制另外两国的宝剑。所以父皇,您绝对不能轻易放弃公主。”
谢妡竹听了宇文斯贤这番大义凛然的话,虽然心知他的原意是为了留住自己,但是被人明晃晃的当成棋子,她还是很不喜欢的。加之今早已经见过端昭王,她心里觉得若有机会她必须得逃出南周,不能再继续被人利用下去了。虽然她心里很舍不得宇文斯贤,她也依旧一如既往的爱着他,但是她不想在这里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何况他的父皇对她很不喜,她待在这里也嫁不了他,这样不被祝福的爱情关系,对任何人都是不公平的。
宇文仁听了宇文斯贤的话,脸色有了一些缓和。
“罢了,到时候看吧,朕知道现在民间已经有了一些流言蜚语,说大晋公主现在被囚禁在我们南周,但这毕竟只是道听途说,谁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朕调查过这些流言的来源,只能肯定并不是皇族泄露出去的,这就证明还有别的知情者在我们南周躲在暗处。因此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给朕查出这个人来,不能让他继续兴风作浪。再这样下去,相信几天以后朕就会收到大晋皇帝和北梁皇帝的国书了,你想保护的人靠你自己去保护,若是他们证实了公主在南周,到时候就连朕都保护不了你的宝兴公主。”
“儿臣遵旨,今日回去就暗中派人查访。”
“好了,这事就先告一段落吧,朕今日难得多点时间休息,不想谈这些国事了。难得来你母妃的咸月宫,倒是有点想听琴曲了。贤妃,你和颂琴谁来给朕弹上一曲静静心呀?”
贤妃立刻给了大公主一个眼神,意思很明确,这样露脸展示才艺的机会,还是想要给女儿抓住的。
宇文颂琴收到母妃的暗示,盈盈起身,对父皇说道:“回父皇,女儿近日正在宫廷乐师的指导下新练了一曲《平沙落雁》,刚好练成。就以此曲献给父皇吧。”
宇文仁闭着眼睛,点头同意了。
大公主立即走向那架紫檀木雕成的绿绮式古琴,缓缓坐下,手臂抬起,正要弹奏之时,宇文仁突然说道:“慢,琴儿你先等一下。老三,朕记得你也擅长音律,你的琵琶从小就弹得最好,你师父是我国第一琵琶圣手周季子先生,这么久不见你,也不知道你的乐技有没有退步,今日正好你也在,你就和你皇妹一起给朕弹奏吧。”
宇文斯贤就知道父皇是不会让他清闲听曲的,听得陛下都这样说了,不好推辞,立刻站起身来回复道:“儿臣领旨。”
贤妃也很有眼力见儿的对李嬷嬷说道:“琳琅,去后殿把三殿下以前用过的凤颈琵琶取过来,一直都在本宫这里收着呢。”
“是,娘娘。”
李嬷嬷大声回答道,很快就把琵琶取回来了。
“嗯,现在你们开始吧。”
宇文仁懒洋洋的说道。
宇文斯贤也抬了一把椅子坐到宇文颂琴的旁边,两人各自摆好了姿势,之后一起同奏出第一个音符来。
《平沙落雁》这一古曲,宇文颂琴是近来才开始练习的,但宇文斯贤可不是。他三年前就已经弹奏得滚瓜烂熟了,这是他师父周季子最拿手的曲目之一,当年宇文斯贤的出师曲,周季子就要求他弹奏的这一首。
此时演奏,宇文斯贤不禁有些触景生情。他突然开始有些怀念周师父了。母妃在他三岁的时候就请了周老先生来教他弹琵琶,他跟了周师父整整十年,直到十三岁的时候,也就是三年前,才正式出师。
他是他最后的关门弟子。
周季子先生在他出师以后,就隐居山林了,从此不问世事。
不知他老人家现在在那孤寂冷清的闵山小院里,过得可还逍遥自在?
宇文斯贤心里想着师父,但是手下弹奏的乐曲却也很顺滑,奇怪,明明自己和皇妹很少合奏的,他擅长的是琵琶,她擅长的是七弦琴,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乐器。但是这次他们竟然很合拍。
宇文颂琴之前听说父皇让三皇兄与自己同奏,还很担心跟不上皇兄的节拍,害怕在父皇面前献丑。但是真的合奏了,她才发现自己和皇兄两人挺心有灵犀的,虽然是第一次合奏,但是效果很好。
只看父皇那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样子她就知道了。
贤妃显然也很满意,一双儿女音律都如此出色,最重要的是陛下看起来很高兴,这也显得她教子教女有方,贤儿和琴儿在陛下面前给她挣了脸,这也是她的一件大功劳呀。
她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一下一下的打着节拍,她是内行,听得出儿女的合奏有无问题。
从刚才奏曲一路听下来,显然是一点错都挑不出来的。
贤妃暗笑,这小子、这丫头,果然是遗传了本宫的音律天赋啊。
一曲奏毕,宇文仁率先双手鼓掌,“很好,贤妃你养了一双好儿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