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牢房内。
谢唯昭呆呆的看着从匕首里争先恐后涌出的血液,内心震颤。
他终于能够亲手杀死仇人,但是快意过后谢唯昭也感觉一阵无力。
胸腔的心脏霎时间变得空荡荡的。
这些年来他活着的意义就是为沈家翻案,手刃仇人。
如今实现了往后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至亲都不在世上了,对他有恩的太后皇上他现在也没有颜面去见他们。
回首环顾,他的身边竟空无一人。
脑海中忽然划过一个名字,赵屿尧。
和赵屿尧纠缠了这么久,凭心而论赵屿尧对他确实很好。他有的时候也对赵屿尧生出了感激之情。
可梁正贤咽气前说的话还犹在耳边,谢唯昭很清醒。处在权力巅峰上的人,他们的心都是冷的。
他不确定赵屿尧是否能依靠,他不能赌,也赌不起。
谢唯昭看着梁正贤一点点咽气,将他胸口的匕首抽出来。鲜血喷溅到他白皙的脸庞。
转过身,萧公公见他的模样还是吃了一惊。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还会露出这样狠厉的眼神。
看来此血仇不共戴天。
“谢侍卫,这种脏事怎么用得着你亲自动手,交给下人来就是了。”
萧公公看向他脸上喷溅的血珠,连忙叫人弄点水来。
谢唯昭朝他勉强笑笑,接过递来的手帕:“劳烦萧公公了。”
“不劳烦,咱家也是帮王爷做事。”
谢唯昭擦拭的动作顿了顿,垂下眼帘。
如今他大仇得报,是时候计划着出宫的事宜了。
毕竟他不想一辈子都困在宫里,这座皇宫他待的太久了。
久到让人绝望。
出了牢门,谢唯昭对着萧公公道:“公公我想自己走走,您先回吧。”
萧公公点点头,现在也是时候让谢唯昭静静了。他没说什么识趣的先走了。
“那老奴先回去复命了。”
望着萧公公隐没在大雪里的背影,谢唯昭僵硬的身子才动了动。
漫无目的的走在紫禁城,寒风呼啸着从耳边穿过。谢唯昭木着一张脸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去。
脚步凌乱,在皑皑白雪上留下一串杂乱的脚印。
顷刻间又被大雪覆盖了。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仿佛从来没在世间存在过。
就连他的名字也是假的。
勤政殿,赵屿尧看着屋外纷飞的大雪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萧公公掀开帘子进来。
“他呢?”
“回王爷,谢侍卫说要自己转一转。奴才就先回来了。”
闻言赵屿尧扭头看向他,眼中的冷意不言而喻。
萧公公多精明的人立刻道:“派人远远的跟着了,消息也散播出去了下人们不会乱说。”
现在整个皇宫上上下下都知道乱党谋反的事情,独独谢唯昭蒙在鼓里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嗯。”赵屿尧收回视线,望着手中的折子:“他...怎么样?可有异常?”
“谢侍卫亲手杀死的梁大人,可他并没有多高兴,反而情绪更加低落了。”
照常理来讲,报仇雪恨不应该快意吗?怎么会意志愈加消沉?
“有的人一生都在靠仇恨活着,仇恨没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了。”
说完,赵屿尧放下手中的折子。
转头看向窗外的大雪,他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费尽手段将谢唯昭圈在自己身边了。
因为他们是一样的。
看见奋力报仇的谢唯昭就像看见了当年低贱的自己。只不过谢唯昭的境况要比他好得多。
谢唯昭的一生中比赵屿尧过得干净,他有太后的庇佑皇帝的陪伴。他至少在人生中获得过一丝温暖。
他这一辈子双手没有碰过脏污,没有使尽下作的手段,没有谄媚和卑躬屈膝。
要说他遇到最不堪的事,恐怕就是遇上了自己。
谢唯昭是他脏污人生中最可渴望得到的洁白,自己没做到的谢唯昭做到了。
所以从见他的第一眼赵屿尧就要定他了。
漫无目的走着,当谢唯昭停下脚步时发现自己来到了乾阳殿。
他的脚步有些迟疑,想要靠近却不敢上前。只能远远的朝乾阳殿望了一眼。
宫殿静悄悄的,殿门紧紧的闭着。在风雪中显得一片死寂,丝毫没有往日的生气。
自从那晚过后,谢唯昭再也没有踏进这里一步。心中苦涩,往常自己不见了赵承晖都会来寻他。
而这次他走了这么久,赵承晖也没有出现。看来自己是彻底被抛弃了。
谢唯昭驻足了一会儿朝着深宫走去。来到那座破败的宫殿,推开摇摇欲坠的殿门。
谢唯昭走进去,地上的杂草全部都枯死了。上次谢唯昭烧纸钱的灰烬还残留在宫殿的一角。
谢唯昭不知道,若不是那日误打误撞祭拜时遇到了赵屿尧。
沈家的案子不会这样顺利的翻案。
仅仅靠他的能力是无法扳倒梁正贤的。
站在那处灰烬边上,他出神的看了会儿。
沈家人当年尸骨无存,如今谢唯昭想告诉他们好消息都不知该怎么说,向谁说。
蹲下抚摸着残留的灰烬:“爹,娘,沈家的族人们....我们大仇得报了....”
晶莹的泪珠融化了地上厚厚的积雪,谢唯昭蹲在地上背影单薄又悲伤。
在风雪里渺小的几乎看不见。
萧公公收到消息,转头道:“王爷,谢侍卫在宁婕妤的宫殿里。”
赵屿尧抬眼,宁婕妤他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上次遇到谢唯昭在他母妃宫里祭拜。
如今大仇得报他竟去了那里。
“随他吧。晚膳备点驱寒的。”
谢唯昭出去吹了一下午的风,难保不会得风寒。
傍晚时分,谢唯昭回来了。带着一身寒意坐在赵屿尧榻前。
“回来了?”
赵屿尧伸出手将他的手抓在掌心里,眉头皱了皱。
谢唯昭的手冰凉的刺骨,抬眼看他的脸色也微微泛红,唇瓣有些青。
这是出去吹了多久。
这样亲密的动作,谢唯昭没了平日的羞赧。一脸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钰,端些姜汤过来。”
看着谢唯昭将姜汤喝下,又监督完他用完晚膳。
晚上就寝时谢唯昭抱了一床褥子到内殿的暖阁去。
“王爷身上有伤,我还是先睡外面吧。”
赵屿尧打量他一会儿,看见他发红的眼眶,微微颔首:“去吧。”
午夜,赵屿尧听见细碎的呜咽。
起身走到暖阁,睡梦中的谢唯昭眼角流出清泪。压抑的情绪在梦里爆发,被困在永无止境的悲伤里。
“父亲....母亲....”
他的手徒劳的挣动着,仿佛想抓住什么。
赵屿尧俯身穿过他的膝弯将人带被子抱到自己榻上,把人拥在怀里轻拍背脊安抚着。
怀中人的呼吸才慢慢平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