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皇监狱内,水池涌动着,萧雅抱起凌奕冒出水面。
她一只手搂着凌奕,另一只手拼命向岸边划着。抓到了借力之物,将凌奕托到岸上,萧雅也爬了出来。
顾不上歇息,萧雅爬到已经失去生机的凌奕旁,按压着他的胸腔,不断做着人工呼吸。
好久好久,头脑都有些眩晕了。所有的尝试都是徒劳,萧雅依旧不愿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看着面前的丈夫,又环顾着寂静的海皇监狱,泪水从眼角划过。
抱抱鱼……它说过可以让丈夫再活一次!
可是,这一趟熔岩区之行,并没有带抱抱鱼过来。在出发前,凌奕就让抱抱鱼留在生命之树旁,和幽灵们在一起。
浑身湿透,头发黏在了一起,衣服紧紧贴着身躯,有些寒冷。萧雅已分不清脸上是海水还是泪水,她不停地抚摸着眼前人的脸,嘴角颤抖着,什么也说不出口。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不愿意就这样放弃自己的丈夫,可冰冷的事实摆在面前。自己在这里死了,也就是多躺几天就好了。但像凌奕这种情况,在这里死去,意味着意识永远回不来,真得没有办法救他了么……
如今的处境下,抱抱鱼曾说过的话成了萧雅唯一的救命稻草。但现在没办法去找抱抱鱼,萧雅颤抖着站了起来,拿起破损的pdA,往海皇监狱的大门跑去。
“pdA被裂空者划破了……”萧雅的心都沉下去了。
pdA断裂,意味着艾安也无法提供帮助。她都不清楚艾安是不是也已经死了。
“以往死去幸存者的pdA都放在浅滩区基地里,我现在……”萧雅望向外面的熔岩,独眼巨人号的废墟仍旧燃烧着,那只瞎了双目的海龙已经不再动弹,应该是死了。
如今的萧雅,没有任何载具和物品,也无法获取任何外界的帮助。一个人处在1400米深的海皇监狱,孤立无援。
在萧雅凝视熔岩之时,海皇监狱的上方,一道黑影涌动着。
那只兽面蛛身,有着四米高的生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顶,观察了萧雅好一阵子。随即以疾速冲了下来!
怪物的八只蛛腿上遍布着密集的刀刃状物质,上面沾着黑色液体。它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以最快的速度杀掉下面站立的人类!萧雅似乎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变化,怪物越来越近,就要刺穿她的后背!
就当怪物要得手时,蛛腿被萧雅单手握住,高速下坠的怪物像是撞到了铜墙铁壁,竟被萧雅强行逼停了下来。怪物未料到有如此剧变,狰狞的兽脸上露出一丝诧异,它甚至都没看清眼前这个人类是如何转身的!
萧雅握住蛛腿的手上弥漫起一层纳米物质,最终覆盖了她的全身。原本一头黑发变为银色,连衣裙化为了黑白战甲。她眼里闪着红光,盯着眼前的怪物。
【尔等……终肯现身?】
“萧雅”——不,此刻应该叫做红莲——先驱者红莲徒手扯断了一只蛛腿,怪物被狠狠地甩向地板,砸出好大一个坑。
红莲伸出左手,掌心向上,离手掌一寸的位置,空间出现一道涟漪。涟漪愈来愈密集,红色光芒之下,一团浓缩的液态武器逐渐浮现。
【吾等待之时久矣……】
红莲每一步都踩出空间涟漪,在她身后,海皇监狱内散落的离子晶体聚集,周围的先驱者材料形成了六只巨大的机械手臂。无形的力场将她的躯体托举到半空中,睥睨着下方的怪物。
【吾自知,汝匿于深海。】
红莲的液态武器指着怪物六双黑色的眼睛。她似乎并没有对怪物说话,反而像是在对背后隐藏的某个东西对话。
【吾必将尔等——斩尽杀绝!】
随着红莲挥手,液态长剑状武器化为无数水滴,尽数倾洒在怪物身上,上百个血洞流下黑色的鲜血,汇聚在地板上。
怪物被穿成了筛子,红莲逐渐从半空中降下。她的眼里红光闪烁,开口道:
“人类,我族……现况如何?”
萧雅能够通过红莲的眼睛看着这一切。只是身体被红莲的躯体覆盖,自己的力气太小,只能任由红莲控制。
“先驱者……几乎已经灭亡了……”
听到萧雅的回答,红莲沉默了好久。
“未曾料到,竟是如此结局。当初若非力竭,何以连累海皇至此……”
“罢了。我族之罪,即吾之罪。他日,吾必洗清。”
萧雅能感觉到,红莲的躯体在慢慢消散。她的躯体似乎并不能无限制地使用,而是需要许多离子晶体作为能源支撑。
“这只怪物……是什么?”萧雅问道。
“此为一切罪孽之因……”
红莲留下一句没有说完的话,躯体重新分解成纳米粒子,逐渐渗透进萧雅的体内。战甲退变为连衣裙,萧雅回过神来,盯着远处死去的怪物,左眼的魔方又失去了光芒,变得黯淡下来。
她跑到凌奕身边,坐了下来。看着丈夫的脸,萧雅一阵恍惚。
这一切,重要么?这一切,值得么?
丈夫已死,她也无心追究所有的前因后果。她只知道,这个世上她最爱的人不在了。
这颗星球背后的秘密,这个世界的真实与否,先驱者文明覆亡的前因后果,萧雅已经无心再去分辨。
好久之后,萧雅伸出右手,手腕上浮现出一道锁链。她按下锁链,面前光芒凝聚,形成了一道通讯屏幕。
萧雅点开通讯界面,轻轻说道:
“陈医生,我要退出网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