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丽帆眼见张春芳在社员们的纷纷指责下,脸色如调色盘般变幻莫测,终是语塞,嘴角不禁泛起一抹淡然的冷笑,眼眸深处闪过一抹锐利如刃的光芒。
“若是我没记错,林悦曾给我说起过,她的亲生母亲早在她幼年时便已离世,而你,不过是她生命里的后来者,一个‘后妈’的名分罢了,何以如此理直气壮地给她扣上不孝的帽子?”
张春芳闻言,脸色一僵,随即反驳道:“后妈又如何?后妈就不是妈了?她对我这个长辈尚且如此不孝,怎能指望她管好猪场?”
龙丽帆轻轻点头,似是认可道:“是啊,后妈也是妈”。
但却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质问:“那么,请问你这个‘后妈’,为林悦做过些什么?是幼时的一餐温饱,还是成长中的一件净衣?不,你什么都没有做过,恐怕在她来到城市之前,你们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你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亲生女儿逃避下乡的命运,才将她从乡间接回城里。如此自私自利,你凭什么以长辈之姿,来谈论林悦的不孝?”
“我…”
张春芳被龙丽帆的一番话给刺激得说不出话来。她的眼神在躲闪中,不经意间瞥见了站在一旁的林茂才,仿佛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猛地将他推到了众人面前。
“我这妈是假的,但至少他这个爸是真的吧!你们看看,哪家女儿会在外面给父亲惹麻烦?有了好处,哪个不是首先想着自己的父亲?可她呢,下乡一年多,家里连一封信、一分钱都没见着……”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与不满。
“没错,她确实没有!”林茂才竟出乎意料地附和了一句,这让龙丽帆的心更加寒冷。
对于林茂才,龙丽帆的厌恶远超对张春芳。张春芳与林悦无血缘关系,只是个“后妈”,她的态度尚能理解。
但林茂才,作为林悦的亲生父亲,却为了一个继女,狠心将亲生女儿推向陌生的乡下,从未为她考虑过。这样的人,怎配为人父?龙丽帆心中充满了愤怒与不解。
“呵呵”
龙丽帆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刺向林茂才,“我倒是还差点忘了,这里还站着林悦的亲爸呢!说得好听!那我倒要问问你,你这个当爸的,为林悦做过些什么?她在乡下,陪着年迈的外公外婆,度过了那么多孤苦无依的日子,你可曾有过一丝想念?你可曾给她寄过一分钱,一封信?”
“我猜,应该没有吧!恐怕要不是为了你那宝贝继女不用下乡,你根本不会想起把林悦接回城里。说到底,你恐怕早就忘了,自己还有一个亲生女儿在乡间苦苦挣扎吧!”
林悦站在一旁,听着帆姐为自己打抱不平,心中五味杂陈。那些尘封的往事如潮水般涌来,让她不禁有些恍惚。
对于她而言,“父亲”这个词,早已在童年的某个角落,悄然褪色。她以为自己早已死心,可此刻,帆姐的话却像一把锐利的刀,轻轻划开了她心中的伤疤,让她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心酸。
龙丽帆目光锐利地看向呆愣原地的林茂才,继续开口:“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话:‘?父母不慈儿女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夫不义则妇不顺?。”?
“龙知青,这话是啥意思啊!”
“对啊,龙知青给我们好好解释一下呗!”
“………”
周围的社员们面露困惑,显然对这文绉绉的话不太理解,纷纷开口。
龙丽帆见状,笑容温暖,耐心解释起来:“这话啊,就是说,家里长辈若是对晚辈不好,晚辈自然也不会对他们好。兄长要是对弟弟不好,弟弟也不会尊敬他。丈夫要是对妻子不义,妻子也不会顺从他。”?
她一边说教着林茂才,一边也不忘给村民们普及这朴素却深刻的人生道理。
“不知道你这位父亲,在林悦的人生轨迹中,又是如何表现的?”龙丽帆的话语像一把利剑,直刺林茂才的心底。
林茂才羞愧难当,低下了头,无法面对龙丽帆的质问,也无法面对自己内心的愧疚和自责?。
这一刻,整个场面陷入了沉寂。社员们纷纷低头沉思,似乎都在反思自己的家庭关系,是否也存在类似的问题。
而林悦,也在这份沉寂中找到了一丝慰藉。她知道,无论未来如何,至少此刻,有人愿意为她站出来,为她说话。即便,没有亲情又如何?这份来自友情温暖和力量,足以让她勇敢地面对未来的一切挑战。
最终,林茂才拽着不甘心的张春芳匆匆离去,张春芳一路还在嚷嚷,抱怨事情没有解决,工作可怎么办。
两人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去找赵晓东道歉,同时急于与林悦撇清关系,生怕被牵连。?
离去时,他们试图让老陈头用牛车送他们去公社,却遭到了老陈头的冷眼拒绝。“真当我们村里人闲着没事做啊,我一天到晚忙得很。”老陈头瞪了他们一眼,毫不客气地回绝。?
要是早知道他们是来挑事的,今儿个就不该让他们上车。张春芳与林茂才只得狼狈徒步,心中满是不甘与怨怼,却也无可奈何。
“怎么样,还好吧?”龙丽帆见林悦情绪有些低落,轻声细语地询问。
林悦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摇了摇头:“没事,反正他本来也没把我当成她女儿!”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心寒。
一旁的胡丽丽听后,气愤地咬牙切齿:“这肯定是赵晓东那个不要脸的撺掇的!”
她愤愤不平地说道,“要不然为什么要让林悦去跟赵晓东道歉,摆明了就是赵晓东想用林悦的父亲来逼迫林悦低头。”
想着这些,胡丽丽心中愈发觉得让赵晓东去开荒真是便宜了他,恨不得再给他点颜色瞧瞧。
“好了,事情都过去了!”龙丽帆随意安慰两人几句。
第二天清晨,陈老头又一次驾着那辆熟悉的牛车,踏上了前往公社的路。阳光渐渐爬高,直到近午时分,他才缓缓归来。
牛车上,除了他,还多了两男一女三位知青。随着车子吱呀一声停下,陈老头指了指前方简陋的院落,“到了,这里就是你们的知青点了。”话音未落,他便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去。
这一路上,那位女知青的不满如同夏日的蝉鸣,抱怨声喋喋不休,让陈老头听的心头火起。从公社到村子的一个多小时里,他强忍着不满,终于把人送到了地方,头也没回地驾车离去,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牛铃声,在空气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