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月府后,莲生见了我,便说道:“小姐,你的脸色好差呀。”
我想应是这两日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便说道:“无妨。”我又将药草交给莲生,说道:“莲生,你去把这药草煎了,我待会儿要喝的。”莲生点点头。
我从袖子里取出那支银簪,偷偷地藏起来,准备一会儿找端姨娘好生看看,兴许她能看出端倪。正在此时,常云昇到月府来,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一见到我,就叫我快跟他走。
我虽然很是倦乏,却也跟着他出了府,他是骑马而来,来不及多说,我跨上了马,只觉得浑身一股酸疼。
常云昇夹着马肚子,快马加鞭,我疑惑不已,这是出了什么事啊。看他紧张的模样,我也来不及多问,一张口,嘴里便灌满了风。
马儿一路狂奔到兰府前,常云昇先跳下马来,然后伸出手,接住了我。他拉着我的手,直奔兰府后宅。
我料到必是那兰心堂的心上人出事了,果然不出所料,原来兰心堂出门了几日,回来时,却见阮玉琴中了毒,只剩一口气了。兰心堂又急又气,但这不是什么好事,又不便张扬,便马上告知了常云昇,常云昇便想到了我。
兰心堂一脸焦虑的模样,见到我,激动地语无伦次,说道:“月小姐,你可一定要救救琴儿,她如果不在了,我也活不成了。”
我的精力有限,只觉得耳边闹哄哄的,便说道:“兰公子,请你们都出去。”
众人终于退下了,我见到病榻上的阮玉琴,只见她已昏迷了过去,一头秀发凌乱,映着雪白的被衾,脸色也煞白,眉毛微蹙。
我赶紧搭上手,给她把脉,又拿出一套银针,开始为她施计解毒。我又走到门口,叫兰心堂马上准备鹤顶红之物。兰心堂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叫道:“准备那玩意儿干嘛?”
我淡淡地说:“以毒攻毒啊,我看阮小姐服用的毒药,刚好可以用鹤顶红来解,你若不信,我便走了。”
兰心堂和常云昇在门外议论起来,兰心堂觉得我是脑子出了问题了,常云昇也问道:“墨渊,你真的没事吧?”
我只觉得泛起一阵恶心,我撑着一口气,说道:“不相信便算了,阮小姐中的毒,除了鹤顶红,还真没有别的可解。”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人递进来一小瓶鹤顶红,在这些大户人家,补药常见,毒药也是不难找到的。
我用指甲蘸着一点鹤顶红,给阮玉琴的唇上沾了沾。又继续为她施针,那兰心堂在窗外见了,激动得又喊又叫,要不是常云昇拉着他,他非得冲进来杀了我不可。
我只觉得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心中大叫不好,我取下一枚银针,用力地扎向自己的左手腕,顿时,鲜血喷了出来,喷在阮玉琴洁白的被子上,触目惊心。
顿时,兰心堂不顾一切 ,冲了进来。而我眼前一黑,不由得栽了下去。迷糊之中,只觉得我被一双手托住了,我听得常云昇焦急地唤道:“墨渊!”还有兰心堂几近崩溃的大喊:“琴儿,琴儿!”
后来,我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实在太困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好了。
待我醒来时,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我在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莲生在我的床头打着瞌睡,烛火朦胧,窗户上映着一个人的身影,看样子,像是常云昇。
我想要喊,却没有力气,莲生坐在一旁,撑着下巴,不停地点着脑瓜子,眼睛眯成了一道线。我知道自己也是中毒了,方才施银针放血,也是为了放毒。我虚着眼,看着莲生,真是有些来气。忽然莲生一惊,眼睛睁开了,一看到我,她激动地大喊了起来,“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这个时候,门外的常云昇也冲了进来,冲到我面前,将手搭在我的额上,说道:“墨渊,你好些没有?”
莲生又急着去喊端姨娘来,我微微地冲常云昇笑着,他带着愧疚地说道:“对不起,墨渊,我不知道你自己也不舒服,还硬拖着你去兰府,差点就害惨了你。”
我说道:“没事的,没事。阮玉琴的毒,应是解了吧。我的身体,也没有大碍,你不必放在心上。”
过了一会儿,月行山和月夫人,还有端姨娘都过来了。月夫人一见了常云昇,便不客气地将他说了一通。
因为是常云昇带着昏迷不醒的我回来的,月夫人当时就骂了他,说他阴魂不散,仗着有些资本,便吃定我了。常云昇挨了半日骂,只是一声不吭。待到月行山下朝回家,月夫人才消停一点。
过了一会儿,月行山和月夫人又离去了。端姨娘给我把了脉,说不知我怎么中了这么厉害的毒,她虽然给你开了一些药,但情形还不容乐观。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莲生中午叫她煎的汤药呢?莲生怯怯地说那药放在那里大半日,厨娘以为是不要的东西,就给连同剩菜一同倒掉了。我心中一沉。
我叫莲生送来一些吃食,又听得常云昇也没有吃东西,便叫他一起吃。端姨娘愁眉不展地望着我,虽然我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毕竟体内的毒还没有排掉啊。
我吃过了东西,有了一些力气,又觉得头脑有些发昏,但拔下头上最细的银簪,在手腕上用力一点,殷红的血,顿时溢了出来。他们看得目瞪口呆,常云昇连忙取出手帕,给我包扎起来,但鲜血很快浸过了手帕。莲生惊呼道:“小姐,你在干什么?”
我示意她不要惊慌,常云昇握着我的手腕,眼眶却湿了。我努力地笑道:“你们别这样啊,我只是排毒而已,莲生你没见过世面,倒也罢了,常将军怎么也婆婆妈妈,女里女气了?”
常云昇并不看我,却说道:“你这人真是嘴硬,你看你,满头都是汗水,你不要逞强了好不好?”
我又对端姨娘说了一些药草的名字,这些是我从陈夫人给我的药草中,得出的印象,我又自己加了两味。
端姨娘一听,便马上去自己的药房里配药去了。我说道:“这么晚了,你们也自去休息吧,只是这一次,药不要再倒掉了。我要是再放血,只怕真活不了了。”
二人皆笑了,莲生揉着眼睛,常云昇顶着乌黑的眼圈,看来却是有些滑稽可笑。我觉得困极了,缓缓闭上了双眼。
迷糊中,又听到莲生问常云昇,“将军,小姐不会真的有事吧?”常云昇说道:“莲生你怎么不听你家小姐的话呢。”莲生说道:“将军你不也急得直掉眼泪吗?还说我呢。”
我真想起来,和他们好好说道说道,可是身子软得很,根本就起不来。罢了,随他们闹去。
待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莲生已经往我嘴里,灌了不少的药,我醒来时,才觉得满嘴酸苦,实在是难受得很。
莲生又端了一碗药过来,对我说道:“小姐,这药果真是有效呢。别人中了毒,只有等死,小姐中了毒,却可以自己救自己,这样的本事,世间少有啊。”
我也想不到,陈夫人用的毒药,居然如此厉害。好在她给了我解药,其实这味解药,那两本医书里,也是有记载的。而陈夫人给我的医药书籍里,不乏用毒解毒,倒是和其它药书颇有不同。我这也算是,以身试毒了吧。
这两日,我且在月府休息,闭门不出。常云昇再想来,也总被月夫人拒之门外,但是月行山却觉得月夫人不近人情,只要月夫人不在,便让人将常云昇放了进来。
常云昇又带了好些补品来,我叫莲生将那手帕还给他,那帕子洗了又洗,还是有淡淡的血迹。常云昇收进了自己袖子里,说道:“墨渊,这帕子,我会好好收着的。这上面有一股香味。”
我笑道:“你还是丢了它吧,明明是一股血腥味儿。”
莲生叫了起来,“是我用皂角和香草洗过的,怎么就不香了呢?将军你一定要将这帕子好好留着,不如也先别收回去,让小姐在上面绣些东西,岂不是更有趣?”
常云昇听了莲生的话,果然又将帕子拿了出来,递到我面前,莲生说道:“这红色的印子,不如就绣桃花,杏花什么的。”
莲生一把拿了帕子,认真地说。我伸出手去,那丫头拿得太紧,我稍一用力,手帕便碎成了两半。莲生傻了眼,连忙说:“小姐,这是你自己干的啊。”她连忙将另一半帕子,也塞进我手里。
我和常云昇面面相觑。我笑了起来,“没事,没事,我还能绣的。”
常云昇说道:“墨渊,等你好了,再绣也不迟,我那里帕子多得是,你现在是病人,自然是要多休息的,这帕子就让莲生绣吧,听说她的绣功也是了得。绣好了,就你留着用。”
这主意不错,我想了想,道:“就绣烟雨杏花吧,你给长勇也绣了不少,你为我绣一块手帕,应该不算为难吧?”
莲生点了点头,说道:“小姐,那么多补品,今天炖了燕窝粥,杏仁奶酪,还有人参汤,你看你要用哪一样?”
我说道:“谁教你们弄这些的,我现在只要一些清粥就好,补多了,反而误事。”
莲生委屈巴巴地说:“老爷和夫人交代了,将军也送来了好多补品。”
常云昇笑道:“蜂蜜你喜不喜欢呢?”
我一听,马上来了劲,原来常云昇带来了极好的蜂蜜。还是山里的蜂蜜,我尝了一尝蜂蜜水,觉得好熟悉。
原来这是从云水窝来的蜂蜜,前一段日子,常云昇又去了云水窝,这蜂蜜是秦婆给他的,而秦有时,也能下地走着了,只是腿还未好利落,也不想出来。
蜂蜜好甜,甜得让人忘记了世间所有的苦,我不由得笑了。常云昇看着我,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