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夫人经我一夜医治,倒也没有大碍了,也不过是思虑过多所引起的。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病,越是有权有势,王侯之家,这种病例越多。
从前太子和湘瑟公主,不都让我开过安神的药么?就是月夫人,我也见她总是睡不好,但她宁愿请外头的大夫瞧,也不肯让我和端姨娘给她看。
宁王府非得留我吃了早饭,方才回月府。我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碗粥,便和心儿回来。一路上,我顶着困意,差点儿就栽睡着了。
宁王夫人的侍女,临行前给我塞了几片金叶子,我给了心儿一片。心儿先是不肯受,说这不合规矩。我说道:“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你陪着我一夜辛苦,这是你该得的。”
心儿推却一番,还是收下了。我们的话也多了起来。心儿说道:“渊小姐,你挣钱的手段,和夫人相比,也不相上下呢!”
她话才一出,可能觉得自己多了嘴,又笑道:“不过,夫人也看不起那几个小钱,只是无事可做,她说过,女儿家有事做,总比闲着好。”
我知道她指的是月夫人私下和芳水阁的那些事。据说,芳水阁当初刚创立时,还是月夫人出的本钱,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月夫人和凤娘也是京中出了名的好姐妹。因为此事,月夫人也不少被那些贵妇们拉踩,觉得她拉低了贵族的身份,主动和商人结交,有失体统。但月夫人不为所动,她有一个硬气的娘家,有一个能为她撑腰的夫君,别人的话,算个屁呀。
我与心儿在马车上说说笑笑,我有两次都忍不住,差点问那天在巷子里,堵住她的人是谁,却又无法开口。心儿肚子里有货,口风又严,若真是机密之事,她必也不会跟我讲。
回到月府,我都懒得洗漱,莲生迎上来,冲我笑道:“小姐,你的脸色好难看呀。”
我没好气地回应一句:“你一夜不睡试试,能有多好看?”我一边说,一边就倒在了床上,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醒了过来,门响了,是莲生进来了。我揉了揉眼睛,说道:“莲生,什么时辰了?到中午没有?”
莲生笑道:“还中午呢,小姐,已经是下午了,你想吃什么,我赶紧去弄一些来。”
我懒洋洋地坐起来,好像也不觉得饿,昨夜在宁王府,确实太劳累了。不仅人累,心里压力也大,宁王夫人的头痛病,也是多少年的老毛病了,本来我也没有太大的把握的,好在陈夫人送给我的药书里,刚好有这方面的记载,我试了一试,果真不错。
莲生侍候着我梳洗,她的一张嘴唧唧呱呱的,总是停不下来的。虽然只是这大半日,莲生又得了不少新闻,莲生说,这两日月夫人忙着给月锦端挑女婿呢,月锦端也没意见了。月锦端的意思,是要找一个又好看又听话的夫君,月夫人说她白日做梦。
谁不想找一个好看的呢,月锦端的要求,倒也是没毛病,总不会有人想找丑八怪吧。月锦端之所以会喜欢那个丁海,不也冲着他那张俊俏的脸吗?虽然我提醒过月锦端,那人不实在,可月锦端愣是被迷昏了头。真是肤浅的女人。
我吃着莲生为我拿来的红豆馅儿的糕点,渐渐清醒过来。莲生一个激灵,除些打掉一只茶盏,她回过头来,不好意思说道:“唉呀小姐,还有一件事,我给忘了!”
我漫不经心地看着她,说道:“有什么事,值得这样大惊小怪的,告诉你多少次了,一定要淡定一些,不要冒冒失失的。”
莲生尴尬地笑着,将茶盏放好,站在那儿说道:“小姐,是这样的,早晨的时候,我在集市上,碰到了常将军,他说邀你去府上坐坐。那个叫木槿的丫环,最近是有些怪怪的,他自己又不好问,想叫你去看一眼。”
我一开始,以为常云昇是想我了呢,结果原来是他府上的丫环有状况,怎么这也能想到我?莲生说道:“那木槿就是个不爱说话的,要是像我这样,成天爱说爱笑,怎么会得病呢。”
我赶紧拿起镜子,照照自己的妆容,一脸的倦容啊,我一边往头上插玉簪子,一边训斥起莲生来,“好你个莲生啊,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现在才想起,你,你的记性被狗吃啦!”
莲生委屈巴巴地说道:“小姐,你不是说要淡定的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将军府的丫环生病了,常将军也是,这样的事,怎么也来劳烦你。不过,他也说了,你今日不去,明日再去也使得,那丫环的病,看来也不严重。”
我真的又好气又好笑,莲生没有体会过爱而不得的苦,她自然不懂得,木槿的病,已经入心入骨了。我忙忙地收拾了一下,也不带药箱子,拉上莲生就要走。莲生叫道:“小姐,还是把药箱带上吧,你虽是妙手回春,也不能啥也不带啊。”于是,莲生替我拿上了药箱子。
我拉上她,匆匆地行着,刚走到院子时,张管家却跟了上来,笑嘻嘻地道:“渊小姐,您又要出门啊,是给哪家的夫人或小姐问诊呢?”
我有些不耐烦地回道:“难道还要跟你汇报吗?”
管家连忙摇头道:“岂敢,岂敢,只是已经有好几家在这排着名了,您有时间,可得安排妥当啊。这陈王府的少奶奶,说是脸色不好,请您有时间去看看,还有监察使的千金,最近一直胃口不佳,也说了要您去看,还有翠城郡主,近日胖了些,也说请您看看呢。”
管家还没有说完,我拽上莲生就跑掉了。莲生气喘吁吁地说:“小姐,跑慢一些,我都要断气了。”
到了常府,常云昇迎面出来了,好些天没见。我一见他,就忍不住傻傻地笑了,常云昇看着我,眼里也流露出笑意,我还没有开口,他先说话了,“墨渊,你这一脸的疲惫之态,定是没有休息好,我不是告诉莲生了嘛,叫她跟你说,明天或后天来都可以。”
莲生连忙辩解道:“我说了的呀,是小姐自己,硬要现在来的,不关我的事啦!”
莲生摆着手,及至看到了从走廊走来的长勇,顿时眉开眼笑,直接就跑开了。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眼睛都瞪圆了。
常云昇站在我面前,我抬头打量着他,最近他似乎也瘦了,脸上的棱角更分明了,一双眼眸却是愈发坚定,温暖的笑意里,却似乎有着别的东西。这个人,我好像能读懂,但又好像永远有一个地方,我抵达不了。所以,我愈发好奇了。
常云昇说道:“你前两日惹祸了?”
我笑了笑,代表默认。他又说道:“你昨天和谢公子一起坐马车回去的?”
这怎么消息传播得这么迅速啊?我和谢良安坐一辆马车的事,他居然都知道。我又笑了笑,谁知他突然向我走近了一步,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区区厘米而已。
我倒是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一个趔趄,险些栽倒。他将我拦腰抱起,一脸得意地笑了,“墨渊,以后不许坐他的马车,不许,知道么?!”
我一把挣开了他,故意说道:“我与谢公子不过是同乘一辆马车而已,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吗?谢公子是太史令的公子,我是将军的女儿,我们行得端,坐得正,更何况,我还遭到歹人的追击,谢公子雪中送炭,实在是大义之举。”
常云昇皱起了眉头,说道:“墨渊,我的意思是,如果有特殊情况,你可以坐他的马车,但是平时,还是不要这样。谢公子人是好人,但......”说到这里,常云昇突然支支吾吾起来了。
我不由得低下头,笑道:“你在害怕什么呢,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不要坐谢公子的车吗?不是要我看看木槿吗?”
常云昇说道:“木槿前两日轻生了,幸好被人及时发现,才没有丢了性命。”
我说道:“是因为应兄吗?”
常云昇说道:“她什么也不肯说,用碎瓷片划了自己的手腕,被救回来后,应知天去看她,倒是被她赶出来了。你也是女的,和她也能说上话,你去试试,兴许有用也不一定。”
这个常云昇,刚才还在吃干醋,这一下子,又为了木槿的事忧心忡忡。我皱着眉头说道:“你有这么担心过我吗?”
常云昇一下子愣住了,我憋不住大笑了起来。常云昇叹了一口气,一副无奈的样子。
我去看了木槿,她看起来很正常,很平静,说到割手腕的事,她只是说,想流一点血,心里会好过一点儿。我实在不知从何劝起了,她比我还要清醒啊,我如何劝?我不由得有些沮丧。
我离开常府时,常云山追着给我塞了一袋子糕点,常云山还笑着告诉我一个秘密,那几日在大街上追我的人,被常云昇找人收拾了一顿,一个个到现在还没有下床呢!我一听,心花怒放,常云昇怎么也不告诉我啊。
我激动得一头冲了过去,险些将常云昇撞倒。我的头正撞着他的下巴,倒是将我自己撞得生疼,我痛得叫了出来,常云昇连忙察看我有无事,我的额头都红了,我气得骂他,“你这个骨头也比别人硬,疼死我了。”
他连声唤莲生:“快,看看箱子里有什么止疼的药,给你家小姐用上!”
莲生懵圈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常云昇还在那里指挥着,“长勇,云山,你们也别光看着啊。”
他慌乱的样子好好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