滦川。
“小浔不来了吗?”
开学的时候,殷浔并没有来,直到两个月后的今天,夏棠抱着书回寝室的时候,发现殷浔的床位已经空了,她揣着满腹的不解去找辅导员,得到的只有“殷浔退学了”的答复。
“好端端的,她为什么会突然退学?”
辅导员也不清楚内情,她知道夏棠和殷浔的关系很好,因此想了想,给她透露了另一个消息:“江时景好像也退了,可能两个人有点事吧。”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夏棠的脚底还一阵发软,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微信里给殷浔发的很多条消息都石沉大海,似乎对方的微信已经成了空号,连朋友圈一起也被关闭了。夏棠低头看了聊天记录很久,还是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小浔,听说你退学了,是有什么事吗?”
意料之中的,一直到天黑,都没有任何回复,甚至让夏棠疑心是不是这个软件出现故障了。
向晚园对这个消息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因此没有过多惊讶。
从刚开学起,邬熠沛就不再联系她了,信息留言也不再回复,似乎和殷浔一起人间蒸发了,她试着去夜色找过他,但是都被客气地拦在了门外——
“抱歉女士,我们这里没有叫邬熠沛的人——十二层是不对外开放的固定包厢,如果您的朋友在里面,可以麻烦他与我们联系。”
江时景和殷浔两个人一起消失,还在论坛上掀起一波讨论,说什么的都有,但大都是捕风捉影的胡扯。
夏棠扣了半天手指,还是决定给钟越州发了个消息——他倒是没退学,只是请了长假,语焉不详,似乎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谢天谢地,钟越州给她回了消息,只有寥寥几个字:时景和殷浔有点事,两人在国外不太方便联系,放心。
知道朋友没事,夏棠放下心来。
向晚园皱了皱眉,却没她这么乐观。
国外?
陆慈安不就是混血吗?这两者会有什么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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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钟越州在沙发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顶着一双熊猫眼望着天花板。
他知道夏棠是好意,所以不准备把她牵扯进来,因此他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谎。
殷浔下落不明,江时景的状态也很不好。
卫昭已经从一开始愤怒到现在的麻木,他想不通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消失就消失了,而且凭卫江两家的能力都找不到人在哪里,但是他确信殷浔还活着——
在殷浔失踪的第二个月,有一封粉色的信笺出现在信箱里,烙着烫金的黑色蔷薇花,上面只有一句话:“她过得很好。”
纤丽流畅的花体字,一看就知道到底是谁写的,只是在追踪信封的来历时,又是意料之中的无功而返。
就像是人间蒸发,殷浔这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像是彻底被抹去了。
南苏去过几次Aurora的大楼,但是陆慈安几乎都是谢绝会面,只有一次见到了本人,对方含笑着,只轻飘飘说了一句——
“卫夫人,您可不要冤枉我。阿辞现在过得很好,您应该高兴才是。”
言语里没有留下任何话柄。
南苏开始礼佛,她找不到她的女儿,只好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宗教上,似乎这样能让她的心情稍微好受些。
江时景的状态本应该是最差的。
时隔一个月再见到他时,钟越州甚至有些认不出。
倒不是容貌发生了变化,而是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截然不同。
以前的江时景,温雅清绝,锋利和冷漠都藏在无辜的笑脸下,像朦胧的写意画,氤氲在美好的梦境里,但是现在他面前的江时景,阴郁得简直像……
简直像Alex一样。
钟越州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摇摇头,他在想什么?时景怎么会像陆慈安?
江宅里的气氛越发的安静,乃至到了有些诡谲的地步,就算钟越州再神经大条,也察觉出不对,他如坐针毡地在会客厅里喝完一杯茶,就赶紧道别说时间不早了要回老宅——
他真是受够这里的气氛了,相比卫家的愁绪,江家的诡异更让他头皮发麻。
江时景送他到庭院,双手插兜走在前面,声音懒懒的:“下周我准备出去了,到全球各地转一转。”
“啊?这么突然?”
钟越州震撼:“准备出去多久?”
已经入秋了,泛着金色的枫叶款款下坠,无声砸落在肩头,江时景的眉眼很淡,清隽细腻,他的目光像是看向了很远的地方,又像只是在注视掉落的枫叶。
“暂时不准备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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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辞微微笑着,顺从地跟着元阑珊。
元阑珊天生就有这种亲和力,能让见到她的每个人都情不自禁地喜欢她、想靠近她,柔弱无害,毫无攻击性,这种人在哪里都会是被众星捧月的对象。
相比于舒锦时,元阑珊经常生活在外面,她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了,惯会长袖善舞,和她在一起,总能让人如沐春风,丝毫不觉得腻。
但是顾辞除外。
尽管极尽委婉,但是她还是从元阑珊的话语里听出了若有若无的试探,自以为高明地想要窥探她的内心——
真让人恶心。
顾辞一边看似认真地敷衍,一边在内心点评,还是舒锦时让人感到更舒服一点,毕竟后者表现得要直接得多。
不过元阑珊泄露的消息也更多。从她嘴里,顾辞知道了很重要的一点——
自己曾经去过滦川。
在听到这两个字时,熟悉的、刻入骨髓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不经意地又问:“除了滦川呢,我只去过这一个地方么?”
元阑珊敏锐地闭上了嘴,似乎发觉自己说的有些多了:“您有一次任务,是去滦川,不过并没有在那里待多久就回来了,我只了解这一次。”
这就够了。
顾辞又和她闲扯了几句,把自己“失忆变成一张白纸”的形象又塑造了一遍后就提出自己累了要回去休息了,元阑珊善解人意地也提出了道别,临走时不忘也给他写了一张自己住处的字条,说自己最近都在这里,如果需要可以随时来找她玩。
顾辞笑着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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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甜媚馥郁的香气氤氲在室内,矮几上有摊开的白纸,用水笔散乱地写了几个字,模糊得难以辨认,只能费劲地认出一个潦草的“江”字。
江、时、景。
尽管从来没有看过这到底是哪三个字,但是在她提笔的时候,就习惯性地写出来了,像是反复练习过很多遍。
她确信,这一定是个对她很重要的人。
她蓦然想起了她昨晚梦到的一幕——
梦里,她喜欢一个人,而那个人的眼睛,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