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浔今天很安静，出奇得安静。
连许逾远给她扎针她都没怎么挣扎，唇边甚至还带着极轻的笑意，像是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处境。
今天她也没有浇花，好像在一夜之间就对阳光房里她精心照料的花朵失去了兴趣，转而懒懒散散地蜷缩在沙发上，无聊地把遥控器换来换去地看肥皂剧。
她的槟屿话说得并不好，只是勉强能磕磕绊绊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在这里照顾她的都是槟屿女佣，连日常交流都免了。
不过她也没有要开口交流的意思，最多只在p.I.A的人来时会有一句没一句地说几句废话，表示自己还是个活人，其他时候她都安静得像个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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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其琛来邻国处理完Aurora的公事之后，听说邬熠沛在槟屿，干脆顺便也来了一趟。
在p.I.A里，戴其琛有足够的资本，也足够骄傲，除了过人的身手以外，他在金融商业上的天赋也足够他在Aurora里顺风顺水，年纪轻轻就已经站上了足够高的高度，自然也有自傲的资本。
组织里和他关系最好的就是邬熠沛，戴其琛喜欢追随比自己更强的人，也只会和同自己一样强的人保持联系。邬熠沛不过刚成年，就已经坐在了黑桃A的位置，被称为最像Amon的人，对于这样的人，戴其琛从来都是不遗余力地结交，两人一起合作过几次任务，索性一拍即合，关系更为密切。
邬熠沛住在离殷浔不远处的别墅内，戴其琛进门的时候，他正和许逾远一起打游戏，也就只有这种时候他看起来才像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
“事办完了？”邬熠沛的声音懒洋洋的，像是还没睡醒，“不急着回去么？”
戴其琛解开西装扣：“年假总是要休的。”
许逾远抬手和戴其琛打了个招呼，他和组织里任何人都维持着不错的关系。其实他的身手是扑克字母中最差的，但是精湛的医术让他稳稳坐在梅花A的位置，其他人也都愿意卖他一个面子——毕竟出任务的时候，药品总是能帮助事半功倍的。
在p.I.A里，字母与数字之间的距离是天堑，能有字母代号的人都各怀绝技。例如梅花q元阑珊，一手调教假面里的女孩，把她们的魅力开发到极致之后再送到各地去配合完成任务，方块K戴其琛脑力发达，方块A舒锦时是顶尖的黑客，红桃A裴源澈精通心理学，而邬熠沛能坐在黑桃A的位置上，凭借的就是他绝对强悍的实力——
“杀人机器”这个称号，从他刚进入p.I.A开始，就已经带在了他的身上。
没有人敢因为他的年龄小看他，这个看起来有些懒洋洋的少年总是笑眯眯的，经常游离在谈话外，但是没有人会忽视他。不过邬熠沛很好说话，他也很少参与讨论，发表意见时，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可以”——
反正干活的不是他，他直接听命于陆慈安，其他人的意见对他来说都是空气。
“你们怎么样？”
邬熠沛打了个哈欠：“只要看好顾辞别出事就行，其他东西都无所谓。”
“顾辞最近没发疯？”
“她也该死心了。”邬熠沛嗤笑，“她可最会审时度势了。”
戴其琛轻笑：“你对她意见不小。”
“对这种作天作地、伤春悲秋的人，我没法没意见。”邬熠沛倒是不隐瞒，“不过boss喜欢就行。”
他低头看表，扔下手柄站起来：“差不多到点了，去再走一圈吧。”
殷浔在的那栋别墅里除了她就只有几个槟屿女佣，周围最近的建筑就是他们住的这栋，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会在第一时间知道，邬熠沛其实不觉得殷浔会有本事能从这里离开，不过不定时的上门查看还是有必要的。
一只金丝雀，只能待在笼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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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浔把杂志盖在脸上，没有拿开的意思，她对进来的人是谁没有丝毫兴趣。
陆慈安最近很忙，没什么时间天天来看她，代替他来的只可能是p.I.A的人，例行公事地看看她最近的状态，装模作样地问她想要什么，旁敲侧击地想扒出她的心理——她看到了就烦，索性装傻。
许逾远每三天都会来给她送药——她现在服药的频率是以往的两倍，的确不会再失控了，不过现在她几乎每天都徘徊在现实与虚幻之间，昏沉得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这还不如以前。
邬熠沛的声音里总是带着笑意：“顾小姐，最近过得怎么样？”
“你不是上周才来过么。”
殷浔没有坐正的意思，继续懒洋洋地蜷缩在沙发里，只是把杂志从脸上拿下来：“换个有意思点的话题。”
戴其琛可比邬熠沛会做表面功夫太多了，没点能耐怎么能在商场混成人精呢，他笑了笑开始打圆场：“花很漂亮，你最近在养花么？”
“除了养花，还有什么能打发时间的东西么？”
殷浔说的很自然，还很有理由：“这里也没什么我感兴趣的东西。”
戴其琛对殷浔没什么意见，如果用量化的指标来衡量殷浔，一个会审时度势、聪明果断，又漂亮到极点的年轻女人在哪里都会很受异性欢迎的，更何况，她特殊的背景和身世造就了她的性格，不为常人所容，却恰好能与他们这种人互补——一点都不奇怪boss为什么那么喜欢她。
许逾远给殷浔注射完一剂药之后，她又开始恍恍惚惚起来，眼前一片模糊的五彩斑斓，似乎有人正在她耳边说话，她努力想要听清：“你说什么？”
邬熠沛不得不抬高一点声音：“我说，再等两天就需要搬走了。”
“……为什么？”
此时的殷浔看起来太脆弱了，手无寸铁下的无辜和破碎感，犹如稚子怀抱黄金行走于市。美丽的东西越是柔弱，越能激发起人毁灭和占有的欲望，尤其是在她刚刚服药之后，整个人如坠梦境，无措后是极致的茫然，她辨认不出面前人的表情，只能凭借本能继续追问：“去哪里？”
其他人可能心一软就说出口了，但是邬熠沛只是嬉皮笑脸地拦住了她的话：“您可以去问问boss，说不定他会告诉您。”
他们见过的花花绿绿可太多了，理智永远凌驾于感性之上，殷浔是很美，然后呢？她再美也是陆慈安的，更何况……
戴其琛冷冷勾唇。
她再美，也只是个疯子罢了。
不为常人能接纳、无处可去，只能和他们一样堕入地狱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