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枪，baby，像这样，”男人站在她不远处，用手比划了一下，“我知道你学任何东西都很快，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不……”顾辞握住枪的手在颤抖，她迟迟扣不动扳机，“爸爸，对面是两个……”她咽了咽口水，“是两个人啊。”
那两个人就在顾辞不远处，用手铐束缚住，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男人挑眉：“我之前跟你说的你忘了吗？”
“对待他们，要看成是糖果和蛋糕。宝贝，你只要轻轻扣动扳机，就会得到双份的甜点。”男人的声音颇具某种诱惑力，像下了蛊的蜜水。
“对……对不起，我还是做不到……”顾辞全身都在颤栗，她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那把枪，“那是两个人啊，”她反反复复重复，“两个还会眨眼、还会呼吸的……”
她话还没有说完，身后劲风袭来，擦过她扬起的发尾，她下意识地闭眼，再度睁眼时，对面的人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伴随着父亲赞赏的大笑：“Alex，你的枪法很准。”
顾辞的注意力还没集中回来，男人走到她身边，语气已经有了轻微的不满：“baby，你要清楚一点，在你脚下的这片土地上……”
“不要说了！”顾辞的情绪此时非常激动，她根本听不进父亲到底说了什么，只是重复，“我不会杀人的，不会杀人的……”
“你……”男人刚想说话，被称作Alex的少年已经打断了：“她不愿意也没有关系。”
后面少年说了什么顾辞已经记不清了，她魔怔了一样反反复复地说：“我不会杀人的，我不会开枪，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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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一宸是寝室里第一个睁眼的。昨天搬行李整理宿舍太累，加上与室友第一次见面多多少少有些兴奋，因此她睡的很晚，早上醒的也比以往要迟，在看到手机屏上的七点半时，她几乎是瞬间被吓醒，立刻坐起来穿衣服，一边穿一边喊：“起床了！八点军训！快快快！”
紧接着宿舍里爆发了非人的尖叫，夏棠蓬着头发从床上弹起来，大惊失色：“怎么都七点半了！救命啊啊啊啊！”
向晚园已经下床洗漱了，只有殷浔那里还是床帘紧闭，没有起来的意思。
“小浔快起来要迟到啦！”夏棠心急火燎地套上军训服就冲进洗手间，不忘提醒还没清醒的室友，嗓门大得隔壁都能听见。
等其他人都从洗手间里出来时，殷浔还是没动静。夏棠有些急，又喊：“小浔我们要走啦！”
床帘里窸窸窣窣传来动静，殷浔的声音里还带着倦意，显然还没睡醒：“你们去吧。我身体不太好，申请了免训。”
“啊啊啊那你好好休息，我们走了！”没等其他两人反应，夏棠已经拽着穆一宸和向晚园一阵风似的出了宿舍，踩在七点五十的集中线溜进了队伍里。
教官还没到，有人拍了拍夏棠的肩，她有些奇怪地转头：“有事？”
男生咳嗽了两声，问她：“你们寝就来了三个人？”
夏棠没多想，如实回了：“殷浔申请了免训。”
旁边响起一片可惜的叹气声，夏棠这才反应过来，她瞪了问她话的男生一眼——什么人！才刚开学就想着撩妹？
站在她旁边的穆一宸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说：“宋影淳站在我们斜后面。”
夏棠打了个激灵：“我也太倒霉了，居然跟她同班。”
向晚园一直没说话，她昨晚一直忙到凌晨，现在整个人昏昏沉沉，跟踩在棉花上一样，偏偏身后的宋影淳一直在喋喋不休，吵得她头晕。夏棠无意中瞥了她一眼，大惊失色：“小园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中暑了吗？”
清早中什么暑……向晚园没力气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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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真是不作美，今天一整天都是烈日炎炎，酷暑难耐。夏棠站了一天的军姿，累得头晕眼花，她有气无力地抱着穆一宸的胳膊，抱怨：“我真的——好累啊！”
向晚园也没好到哪去，她拎着从食堂里打包的餐盒，腿软得只想立刻回寝室坐下。
到了宿舍楼下，穆一宸松开夏棠：“我去买点东西，你们先回去吧。”
夏棠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就拉着向晚园一起上楼。寝室里没人，但是空调正送出凉风，温度舒服得让夏棠想立刻瘫在床上：“好累啊！”
门被推开，殷浔提着外卖回来了，她一看到夏棠蔫蔫的样子就笑了起来：“这么累？”
“小浔你是没去，我们班那教官可太凶了！”见她回来，夏棠来了精神，给殷浔讲了一遍有多严格多累，殷浔放下包，往三人桌上各放了一杯果茶：“加冰的，你们应该很需要。”
向晚园轻声道谢，夏棠感动得稀里哗啦：“小浔我爱你！”
殷浔笑着坐下来，她实在是太喜欢夏棠的性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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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宿舍里。
钟越州一回来就扎进浴室里开始洗澡，嘴里骂骂咧咧：“今天什么鬼天气这么热都快烧糊了”，江时景在他之前洗完出去，擦干头发就开始看论坛。
旁边室友遗憾：“隔壁班殷浔没来军训，亏我还以为能见到真人了，没想到连个影都没有！”
论坛里的帖子多是物品挂失和捞人贴，还有一部分是有人发帖问经济01班的殷浔怎么没来军训，评论区里聚集了一群八卦她家世的吃瓜群众，但是扒了几百楼都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江时景翻了两页评论，屏幕上方浮现透明气泡，他顺手点过去，是好友徐衍发来的消息——
“下训了？”
江徐两家是故交，徐衍算得上是他的发小，高中毕业之后，他来了滦川，徐衍则继续留在京城，算下来两人已经三四个月没见面了。江时景垂着眸子，问对方最近怎么样。
这时候钟越州终于踢着拖鞋从浴室里出来了，一边擦头一边开电脑，间隙还能问江时景：“你怎么不说话？”
寝室空调效果不错，江时景已经重新换了一件衬衫，头也不抬地告诉钟越州：“阿衍过段时间会来滦川。”
“行啊。”钟越州熟门熟路地点进校园论坛里，有滋有味地回他，“不过他来八成是因为他爹让他到这里有事吧，顺带跟我们碰个头。”
没等江时景回答他，钟越州已经扯着嗓门又感叹起来：“殷浔可以啊，就一个免训能发这么多贴。”
江时景：“你管人家发什么。”
钟越州不服：“我这是在担心你追不到人家！”
江时景：“……”他彻底不想跟这个二百五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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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奶宝的摊点前人是最多的，饶是食堂里开着空调也热得人汗流浃背。穆一宸提着一大袋子花花绿绿的零食还有打包的砂锅站在队伍末尾，有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滑下来，镜片变得模糊，她咬着唇把打包盒挪到另一只手上，用那只空手胡乱擦了擦镜片，又赶紧小心翼翼地把饭盒再重新换回去。
面前的队伍似乎就没有动过，依然是满满当当的长队，耳边是其他学生的嘈杂声，穆一宸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说不上整洁的发丝垂落在她的脸侧，所以没人能看到她有些水光的眼睛。
“欸往前走走啊别堵在这！”
后面的男生有些不满地拍了拍她，穆一宸抬头，这才注意到她已经和前面的人间隔了好几个位置。她慌慌张张地回头说了句“对不起”，就赶紧往前小跑。
零食是真的很重，她的手没知觉似的死死拎着袋子。刚刚拍她的男生见她这么客气，有些不好意思，看她穿着军训服，就搭话说：“学妹，你可以把东西放在地上的。”
“哦没事，谢谢学长。”穆一宸没有放下袋子，反而抓得更紧了——地上不算干净，要是袋子脏了怎么办？
“巧克力和阿华田的好了！”
摊点阿姨吆喝起来，穆一宸提着东西，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请问可以打包吗？”
“打包盒另加两块，扫码吧。”阿姨手脚麻利地打包完递给她，不忘提醒，“最好别晃，容易糊。”
“谢谢阿姨。”
穆一宸手里又多了一个袋子，她没吃过巧克力，也不知道阿华田是什么东西。她看了一眼手表，不敢耽搁地往宿舍楼走，还得时刻注意热奶宝的袋子晃动幅度不能太大。
尽管已经是傍晚，但是暑气逼人，在室外待一会就像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全身是汗。军训服湿了一遍又一遍，镜片又有些糊，但是穆一宸没时间也没心思在意这一点，她只顾闷着头往前小跑。
“妈呀你怎么不看路？”
钟越州身前莫名其妙撞进一个人，他吓了一大跳，嚷嚷起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好好走路碍着你了？”
他这可是才换的衣服！
旁边红唇素齿的少年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低眸注意到女孩手上提着的大包小包，纤睫微敛：“行了，我们走吧。”
这是对钟越州说的了，偏偏后者还在炸毛：“我这好端端的，回去还得重洗一件衣服！”
江时景的声音清冽：“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差不多行了。”
“对不起对不起！”
穆一宸回过神来，涨红着脸赶紧道歉，她紧紧抓着袋子，低着头站在两人面前：“对不起，我没注意……”
薄荷和柑橘的凛冽香气弥散，江时景神色淡漠，替还在骂骂咧咧的钟越州回了：“没事，你别管他。”
穆一宸抬头，只对上一双乌漆的清眸。少年精雕细琢的眉眼清艳，尽管暑热迫人，他整个人仍然舒爽干净。他分明就站在她面前，却像是被氤氲在迷离梦境里，高不可攀。
她有些口吃起来：“你……你是……江时景？”
被晾在一边的钟越州有些不满：“你撞到的人是我好不好？”
“对不起对不起！”穆一宸如梦初醒，又连说了几个对不起，她的手不自觉蜷缩：“需要赔偿……”
“越州，你别为难她了。”磨蹭了三五分钟，江时景有些不耐烦了，他又扫了一眼穆一宸，感觉有些眼熟：“你是殷浔的室友吗？”
“我是！”穆一宸像听到救星来了似的，声音都流畅了起来：“你们认识她？”
这话就是谎话了，昨晚食堂里她就站在殷浔后面，殷浔和江时景说了什么她一清二楚。
江时景嗯了一声，钟越州也不再抱怨了，他挥了挥手：“没事了，你走吧。”
穆一宸上宿舍楼的时候脑子都是蒙的，她晕乎乎地想：江时景会告诉小浔这件事吗？会怎么形容她？
很快到了五楼，穆一宸恢复了清醒，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门很快被打开，她懵懵懂懂地被拉进去，宋影淳坐在转椅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中鄙夷更深，她清了清嗓子：“东西呢？”
“都在这边。”穆一宸把手里的大包小包都递过去，在看到热奶宝时，宋影淳总算挑到刺了：“你看看，热奶宝拍照都不好看了！”
“连买东西都不会，你说你这猪脑子能干什么！”
旁边小跟班附和着，一口一个“蠢”“穷酸”，穆一宸像块木头似的，站着不动，脸上不愤怒也不难过，她只是问：“钱呢？”
宋影淳笑了，她其实也是个漂亮姑娘，但是此时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恶毒又阴冷：“钱？”她一抬下巴，“你的东西都带成这种破烂了，还好意思要钱？”
她站起来，伸手狠狠捏住穆一宸的下巴，唇边的笑只有恶意：“但是谁让我心肠好呢，原来说的跑腿费五十，我不让你赔钱，还给你——”
她说着，伸手拿过手机，转账时的女声清脆“到账五毛”，看着穆一宸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宋影淳的笑容更大了，她拍了拍穆一宸的脸：“以后再跑腿，可不能这么不小心——毕竟，你很缺钱，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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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棠刚刚洗漱完，这时候换了睡衣，正美滋滋地一边喝果茶一边追剧，她听到推门的声音，笑着回头准备打招呼，看到穆一宸被吓了一跳：“一宸你怎么了？”
穆一宸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似的，军训服比别人深了好几个色号，肤色黑里透着红，整个人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不是买东西了吗？”夏棠奇怪地问：“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啊？东西呢？你吃过晚饭了吗？小浔给我们带了果茶，你的那杯冰都快化没了。”
向晚园也循声看过来，皱了皱眉：“怎么搞成这样？”
穆一宸梦游似的坐到椅子上，好半天才说了一句：“我帮别人买的东西。”
向晚园一猜就猜出来：“宋影淳找你？”她轻嗤，“她倒惯会指使人。”
“那你是没吃饭吗？”夏棠围过来，关心道，“她找你买东西，是代买吗？”
“嗯，她说我可以当成兼职，跑一次五十块。”穆一宸喘了一口气，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刚刚就是去帮她买东西去了。”
殷浔从阳台回了寝室，穆一宸看到她，立刻想起她撞了钟越州的事，她鼓起勇气，告诉殷浔：“小浔，我今天回来，把钟越州撞了，他好像挺生气的。”
殷浔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翻出两盒点心出来递给穆一宸，穆一宸嗫嚅着摆手：“不用了……”
殷浔送的芝芝草莓还在桌上摆着，她看到价格可以买她两天饭时已经坐立不安，现在给的点心包装盒上是英文，看上去是昂贵的进口，她一点都不想平白无故地受别人的好意。
向晚园也给她递了麦片，神色淡淡：“多少吃一点。明天还要军训，你是想晕倒在操场吗？”
殷浔把东西直接放到她桌上，大概是猜出穆一宸的心思，她加了一句：“这就是我带过来一起分的，干脆今晚就分了，正好你们下训也累了。”
她拆开包装盒，奶香味弥漫在整个寝室里，夏棠已经凑过来：“哇——好香啊！小浔我可以吃吗？”
“来啊。”殷浔揉了揉她的脸，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她又去了阳台，一边说：“你们先吃，我接个电话。”
夏棠欢呼起来，她又围到穆一宸桌边，连冷着脸的向晚园都有了不自觉的笑意，似乎在这间小小的寝室里，距离一下子被拉的很近。
阳台。
Amon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亮温柔，含着蜜水般的甜腻：“这几天开心吗？”
殷浔靠在栏杆上，侧头看楼下熙熙攘攘的学生：“你越来越像我的家长了。”
Amon笑起来，他将手机紧贴耳际，似乎是想要听到电话那头女孩的呼吸声：“需要我去开家长会吗？”
他声音放轻，连风都染上了情欲：“那你叫声哥哥让我听听。”
殷浔也笑，她懒懒地将视线移向更远方，语调多了几分漫不经心：“你喝多了？”
“是想你了。”Amon的声音低得近乎耳语，如蛇般细细缠绕：“阿辞，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有夏风带着露水的潮润送来，远处灯火通明，隐隐还传来篮球场上的喝彩声，殷浔指尖微拢，随意在空气中比划了两下。长久的沉默并没有让Amon不耐烦，反而更加狂热，殷浔甚至能听到越发深重的呼吸声，她意味不明地笑出声：“那就继续想着吧。”
她的心情似乎不错，Amon听到她在轻声哼歌，含含糊糊的调子，旋律充斥着异域风情，断断续续地被揉碎在风里。她不再说话，只是趴在栏杆上，乍一看似乎在笑，可是那双青黑色的眼睛里却纯粹得分明是漠然，黑洞洞得漫无交集，就这么注视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流。
殷浔唱够了，才松开栏杆：“挂了。”
“晚安，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