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回乡的时候,灵生的小心思里是希望高星来送送自己的。但是高星忙呀,他是学生会干部,他有很多的大事小情要去忙碌。
灵生只好一个人冷秋秋地拖着行李箱与小伙伴准备踏上归途了。
有时候,灵生分不清楚高星是热情的,还是清冷的一个人。他有时候突然来了热情,像要把她融化。有时候又淡远得像是在她生活中不留痕迹似的。一样的捉摸不定,若即若离。
自从他当众表白了她,明明白白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之后,没见他进一步多做些什么。偶尔寄来书信,对她嘘寒问暖,表示关心,除此以外,除此以外没有更多表示。
没有来学校看她,也没有再邀请她前去与他汇合。
他们照旧的在各自的校园里学习生活。
坐上校园大巴快要出发的时候,留校的宋小小拿着一封书信气喘吁吁地赶来了,她交给灵生信封道:
“来,你心心念念的宝贝来了,这下可以安心了吧?旅途愉快了吧?嘻嘻……”
灵生接过信封,握住了宋小小的手。
“小小,我会想你的,常联系哦。保重。”
“嗯嗯,我也会想念你的。只怕你忙不过来,好好谈你的恋爱吧,结婚时不要忘了请我哦,再远我也要赶来。”
“讨厌!来,抱抱。再见……”
两个女孩都早已泪流满面,相拥片刻,然后挥手道别。各自寻着各自的人生轨迹走去。有没有还能相见的时刻,谁也无法预料。
高星的书信写得十分简短,他说他不知道自己一天都在忙啥,但确实是忙得天昏地暗,他说:假期我去找你。
漫长的假期里,灵生经常收到高星的来信,但是高星没有要来老街看一看灵生的意思。
他说过他要来,但是迟迟不来。
灵生感觉他应该来老街找她的,因为他们相隔并不遥远。高星就在盆山的乡下高家寨子,离着老街不过几公里的路程,对于热恋的人,这点距离很近的。
难道他一点也不想念自己?可是自己却那么想念他。吃饭不香,睡觉无神。整天丢魂失魄似的,父母以为她心焦着分配工作的事情,才出现这般情形,只一味的安慰她:
“不会分太差的,放宽心吧。好好吃饭睡觉。”
父母哪里知道情窦初开的女儿,正害着相思的疾病。如果不是需要维持女儿家的矜持,灵生恨不能自己找去高家寨子,去看那心心念念的人。
她整天地看着那个方向,痴呆地,灵魂出窍一般,忘记周围的一切。
没有来,还是没有来。传信说,因为一些事情,抽不开身。因为一些事情,可能需要提前回学校去。
高星又要回学校了,灵生盘算着,这会儿高星应该从家里出发,到甘阳县城,再到火车站,上了最后的夜快车……
高星坐一夜的硬座,不知有多难熬。他与同学在座位上打“升级”吧?还是靠在硬垫上眯瞌睡呢?
高星家里不富裕,高星从来不买卧铺。
灵生眨巴着眼睛不愿意睡觉,她的心儿早已混进了高星的硬座车厢里去了。或者她的魂儿一直陪在高星的左右。
灵生总也等不来自己的分派通知单,一批批的同学都说到新单位报到了,可灵生什么信息也没有收到。她一边焦虑着自己的分配问题,一边翘首期盼高星的来信。
高星也面临毕业了,说自己打算就在市里找实习单位,如果有机会的话争取在市里工作。
灵生不知道该支持他还是该怎么着?只感觉他正在往一条远离自己的光明大道上走,自己却留在原地,甚至于寸步也迈不出去。
她矛盾着,纠结着,苦闷着。
可是,他若有更加好的前程,难道她要为了自己就不祝福他,不支持他吗?能这么做吗?这么做了她变成什么样的人了呢?她还配得上他吗?他会喜欢这样的她吗?
那么,她是该无条件地支持他,鼓励他向更高处,更加光明的前程去奔赴才对。
哪怕这样的结局会使他们之间的爱情结不了果,那又怎样呢?结不了果,那就留着花期繁盛的片段做一个永久美丽的回忆吧。
越是这样思量一番,灵生越觉得心境明晰了许多,感觉周身的阴云都散去了一般。
如果自己将要成为他的负累,那么她是要为爱情做出牺牲的。她愿意这样,她很想拥有他,但是更愿意为他付出。
不要做他的累赘,放过他,让他去走自己的光明大道,自己走自己的独木小桥吧。
爱情不是应该付出的吗?如果连付出也不舍得付出,成全也不舍得成全,自私自利地占有,那样的爱情有什么意义呢,一定是变质的。
于是她做出了这样大的决定,心里不由得生出悲壮的感情来,她一点也不怀疑自己,这样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压下心中的痛楚,她自己在心里决定了和高星的分手。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向他摊牌。他一定会被自己感动的。
灵生这样认为。忍着痛楚,心里一边升起壮烈的情绪。她被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
一直等到所有人都正式上班了,灵生终于收到了自己的派遣单。却没有想到居然把她分派到了龙滩江上游一个偏远乡镇的小学校任教。
那是什么地方呀?瓦窑乡瓦窑小学。据说是甘阳县最偏远的乡镇。
拿到派遣通知那天,灵生委屈地哭了。原以为自己怎么也能在县城里立足的,怎么就被一杆子支到老远去了呢?还是这么偏远的地方?
灵生是千般地不甘心,万般地不情愿。太想不通了呢。
母亲更是呼天怨地,气得不得了:
“怎么能把一个女孩子放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呢?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生活那么艰苦,怎么待的下去哟。老头子,你倒是想想办法,能不能找找熟人,帮帮忙,把咱们灵儿弄到县城里去?实在不行,就是弄到咱盆山来也比那个鬼地方强啊。”
“唉,把咱分到哪里就到哪里吧,每个人都要服从分配的,工作还能挑肥拣瘦的吗?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去,如果大家都只想待在县城里,那些山区学校就没人去做贡献了。”
这死老头的老旧思想,奉献主义思想是很难融化的。有美这样想着,很无奈。
“你个老古董,一个弱女子去吃那个苦,要是一辈子焊死在那个旮旯里,连婆家都不好找。为了丫头的前途,你就想想办法吧,老头子。”
母亲是一万个难以接受女儿去条件太差的地方工作的,她希望丈夫能在这个时候显显神通。
“我找谁去?我一个做生意跑江湖的,又不认识谁,又不是神仙,哪来的神通之力?丫头,坚强一点,去就去吧,在那里工作的女娃不是你一个人。上街的‘香香羊肉馆’家那姑娘也在你那个学校教书,人家在那里教了3年了,还找了个同学校的男教师,听说明年三月份就结婚呢,这不挺好?”
明义的观念是,别人家的女儿都能生活的地方,自己的女儿也是没有问题的。他常说的“针能过得线也能过得”嘛。
何况他老北最不擅长去看谁的脸色,求人帮忙那一套了。他自己都瞧不起那样的人,怎么能让他去干这事儿呢?
灵生知道母亲心疼自己,也特别放心不下自己,但父亲希望她坚韧一点,也是无奈之举。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就是一个生意人,圈子里也就是一些同道的生意人,实在是站不上边,管不了自己这档子事。
母亲又何尝不清楚这一点呢?只是关心则乱,情急之下,任性的逼了丈夫一把而已。
灵生不想父母因为自己而争吵下去,他们把自己养这么大已经很不容易,怎么能再给他们增添烦恼呢?再说吵也没用,这件事别无选择。
于是强打精神,安慰父母道:
“爹爹,妈,你们不用担心我,去那里也没那么糟糕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对啊,丫头,听说山区的工作有山区工作的好,没有县城里那么快节奏,各有各的好处得嘛。爹爹亲自送你去报道哈。‘香香羊肉馆’的老板催叔叔我俩关系好得很,回头我拜托他家姑娘关照关照你,你可就有伴了。”父亲终于松了一口气。
“嗯嗯!”
灵生乖巧地连连点头。母亲抹着眼泪,不停埋怨父亲没用,却也无可奈何。
母亲叫灵生向单位请个假,晚点去报到,多在家里呆些时间。那鬼地方山高路远,交通条件差,吃不好,睡不好的,多待几天,多吃点好吃的再去吧。
要是可以的话,灵生多么希望天降奇迹,自己永远不用这一趟远征。
这一趟远征,不知前景如何,不知归期何时,又怎敢误了他的锦绣前程呢?
可道理是道理,情感上总是不行的,哪有那么容易就放下呢?
灵生只是轻描淡写地告知高星,自己即将到那里去上班。没有过多渲染自己的情绪,分手的决定也终究不能轻易说出口去。
再等等吧,等一切安顿好了,等心态调整好了,再提分手的事。那时候,自己将会有更多力量来承受失恋的痛楚了。
高星知道灵生分去那个甘阳县境内最偏远的瓦窑小学,也是意想不到的,但是见她信里没有反应太多情绪,便也没有太多担忧,安慰一番,鼓励一番,承诺下个假期一定去看她,然后投入到自己繁忙的实习工作中去了。
灵生收到高星下个假期要去看自己的承诺,只是苦笑了。这一去还不知有没有相聚之日呢。
她知道他已经开始了他忙碌的前程,她也相信,他的前程一定繁花似锦。让他跋山涉水去看她,不太现实。
俩人的境遇将是天差地别,这令灵生的自卑心更强烈,对自己各种不自信。对他们的未来也毫无信心。
她陷入到悲观的思虑中,夜夜难以成眠。
两个地位悬殊的人,又不能相守在一起,又都在花样年华,这期间充满着太多可能性,不确定性。
高星此人,偏偏又是那般优秀,不管融进哪个团体,他都能成为佼佼者。
她和高星之间障碍重重,相隔何止是万水千山那么简单,仿佛是连老天都在阻隔着他们。
这份在灵生心里曾经以为是天赐的良缘,此时好似半道遇上了劫匪,被冲的七零八落。可有未来?未来或将会淹没在未知的前程路上?
思虑得越多,她要忍痛了断这份情缘的决心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