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的,他听到有个女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回答:“徐骄!”
然后他就听到哭声,女人的哭声。
哭的撕心裂肺,感天动地。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据三猫的说法,那是一个雷鸣电闪的黑夜。
笑笑家的母猪,就在这样的夜晚生了一窝猪崽。母猪第一次做母亲,十分紧张。当它生下最后一个孩子时,徐骄从天而降,掉进猪圈,年轻的母猪差点吓晕过去。
但母爱伟大,为母则刚。母猪一嘴把他拱了出来……
“就这样……”徐骄有些无语。
“就这样。”三猫说:“我和小山以为你是贼,于是上前一顿脚踢,弄了一身的猪屎……”
“行,我明白了。”徐骄很是痛心:这就是我的穿越之旅,这运气也是没第二个人了。
别人穿越,要么是皇子,要么是王爷,稍惨一点的也能混个上门女婿,老婆漂亮又有钱……
自己呢?
我操,幸亏是穿越。若是投胎,还不得像天蓬元帅猪八戒一样,错投了猪胎,变成个妖怪。
三猫又拉着他说:“你说巧不巧,你叫徐骄,笑笑的哥哥也叫徐骄。你们两个除了名字像,其它没一点像的。人家是读书人,再看你……”
这话他就不爱听了。他长得不寒碜,好歹也三流大学毕业,受过国家高等教育。虽然混的比较惨,也不至于像个流氓吧。
笑笑在院子里大声喊:“哥,哥……”
徐骄大声回她:“在呢,在呢。”
这丫头真惨,长得不错,身段不错,人善良又体贴,偏偏是个瞎子。自己躺在床上养伤那段日子,全靠这丫头伺候。现代文明社会,女权至上,哪里还有这样的女人,感动的心里痒痒的。
三猫打他一下:“我可告诉你,不准乱想。笑笑把你当哥哥,你也得把她当妹妹,要是起心动念,我和小山就把你阉了……”
徐骄冷笑一声:“兄弟,你知道故意伤害致残,要被判多久么?”
“什么玩意儿呀?” 三猫说:“兄弟我手上可是有人命的。”
徐骄相信。
这个世界野蛮落后,弱肉强食,就像古时的封建王朝。何况三猫和小山都是强盗,杀过人也并没有什么。不过这样的世界,他更能感觉到自由。即便是文明的社会,如果活着的压力太大,即便天赋人权,实质上也猪狗不如。
一匹快马奔过来,是穿着衙役服饰的官差,直接到两人面前停住。马上官差扯着嗓子喊:“太他妈远了,读书人住到这么远的,还真是少见。”
三猫说:“官爷,穷嘛!”
“嘿嘿!”
官差下了马,取出印泥纸张,看着徐骄说:“哎呀,那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你也算是个命大的。来,指印,掌印……”
“干什么?”徐骄说。这种情况他经历过,那可不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呦呵,读书人说话这么冲的,留下指印掌印,来日才能进京。你小子,这个也不懂么?”
三猫赶紧说:“他读书读傻了。”硬扯着徐骄把十个指印和两个掌印,清晰的印在纸张上。又拿出一块碎银子递过去,陪着笑说:“官爷费心……”
官差嘿嘿笑道:“晓得,晓得……”
等官差离开,徐骄问:“这是干什么的,我好像没有犯事儿。”
山猫说:“犯事儿也不怕,我替你摆平。还好采印人来的时候,你恰好在,不然就不知道怎么办了。这叫制贴,将你指纹,掌纹采集,便可得到身贴,然后你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身份证?”
“对,就是证明你身份的东西。没有这个身贴,你哪里也去不了。”
我靠。徐骄心想:这么像六十年代……
院子里,小山傻傻的看着笑笑。
笑笑看不见,却能感觉得到,把身子扭过去,不愿接受他异样的目光。
徐骄推开栅栏似的门,冲小山喊:“滚!”
“我?”
“我什么?笑笑才十六,还是未成年,你小子想什么呢?”徐骄大声呵斥。
小山缩着脖子:“我是想……”
“想就是犯法,看就是猥亵。”徐骄声音很大,将记忆中的愤怒全发泄在懦弱的小山身上。
小山几乎是用爬的,兔子似的逃走了。
笑笑站起来,走过去将院门关上。这院子她住了十六年,已经是她的世界。不用眼睛,也知道脚下身前是什么。所以她从不出门,因为只有待在家里,她不会在意自己的世界一片黑暗。
“哥,你太厉害了,会吓着小山的。”
徐骄说:“你叫我一声哥,那就是我亲妹。以后谁也别想欺负你,尤其是小山这傻小子。”
“他没有欺负我。”
“那也不行。”
“为什么?”
“因为他傻,又傻又穷。一个人若是傻,也不算差。若是穷的话,有点不好救。”
笑笑不说话。也不知为什么,这人只是和自己哥哥名字相同,但几个月来,反而比过世的哥哥,更像一个兄长。
她好像第一次觉得,做妹妹是应该这样的,活在兄长的庇护下。一对兄妹也应该这样,不是用道理说服对方,而是用情感。
这个破落的山村,破落的让人无法想象。
村的那头,在山脚的那一边。据说有近万户人家,零星的分散在山脚江边。可四个月来,徐骄见过的人,只有笑笑,三猫,小山,以及唯一的邻居,老道士长梧。
除此之外,没见过其它人,因为这实在不像个村子。除了长梧道士,最近的邻居,以他近视三百度的眼睛,也只能看到那家黄昏时候的炊烟。
夜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欢声笑语。白天,鸡鸣之后,比夜里还要寂静。
这是一座山,群山叠嶂,据说山里都是强盗。三猫和小山就是其中之一,子承父业,到了他,已经是第四代。
山外,就是这个山村。一条大江绕山而下,一分为三,水流甚怪,全是险滩恶水,村民便以纤夫拉船为生,把大船安稳的拉到下游。
老道士长梧说:“下游,就是山外的世界,这个地方是三江源头,故而就有了三江源的名字。三江源什么最出名呢,强盗,山匪——”
“就是三猫和小山那样的?可他们不像山匪,更不像强盗,尤其是小山。”徐骄说:“山猫还像点,一脸的痞子味儿。但小山,懦弱木讷,踹一脚都蹦不出一个屁来。简直是侮辱了强盗两个字。”
老道士不愿再说。哪有天生的坏人,他们只是继承祖业而已。上无片瓦,下无寸地,不做强盗,就得下山做纤夫,否则怎么活下去。
“老梧——”徐骄说:“我不想跟你上山采药了,说什么一棵参就能吃上好几年,这都一个半月了,连根参毛都没见着,你这比买彩票还不靠谱。我得找个体面的营生……”
道士也不在意他胡说什么,嘲笑他:“你想怎么个体面法,像那个徐骄一样读书,靠笑笑每日为我分拣药材养活。”
“操,我能那么垃圾……”
“而且你也不像个读书人,跟着我采药,银子分你两成,你和笑笑吃喝不愁,这还不体面么?比拉纤的体面,你知道这村子多少人想跟我学,你小子……”
“走,走,走……”徐骄最受不住这道士唠叨,但体面人生的梦想,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不曾改变过。
山高林密,无论什么样的天气,雾气始终不散。
老梧走在前面,一把老骨头,还像猴子似的灵活。窜高上低,比徐骄还敏捷。几十年在这山中转悠,这老头身体锻炼的像个小伙子。照理说,这样的世界,医疗卫生条件极差,活到他这个岁数,应该是个奇迹。
他听三猫说,在很久之前,山下有个道观。但朝廷曾经下令灭道,各地拆除道观。老梧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搬到山上来的……
正走着,心里忽然觉得异样。一回头,见一条长相奇怪的蛇,脖子长了一圈伞状似的东西,花花绿绿的很是好看。
“干什么?”老梧喊他。
“嘘!”萧离让他不要吵,这小东西太漂亮了,抓回去给笑笑玩。又想,丫头看不见,这不是故意伤她的心么。
那小蛇两颗黑色明亮的眼睛,恐惧而好奇的看着徐骄。
“小东西,不要怕。”徐骄说:“我是个很有爱心的人,看你这样子也不大好吃。只是替你可惜,若是换个世界,即便混不上保护动物的名录,也是个顶流的宠物……”
老梧这时走回来,这小蛇猛地警惕起来。
“小心!”老梧喊道:“这蛇有毒,咬着就死……”
“无知!”徐骄说:“人家不是蛇好么,有脚的。”
“谁告诉你有脚的就不是蛇?”
徐骄摇头:“我原谅你的无知。老梧,这是斗篷蜥。人家是蜥蜴来着,听说只在澳洲有。你看,多漂亮的小东西。”他伸出手,那小蛇嗅了一下他。老梧上前一步,小蛇受到惊吓,钻进草丛跑掉……
“混小子,你真是不想活了。”
徐骄说:“我再说一遍,斗篷蜥是没有毒的。”
老梧说:“什么斗篷蜥,闻所未闻。这叫羽蛇,传闻是上古螣蛇血脉,十分罕见。长到成年时,便会有一对翅膀,扇动之间翱翔苍穹……”
徐骄说:“传闻只是传闻,不是科学。”
“你这小子,净说些我不懂的话。”老梧说:“五十年前,鬼王曾斩杀蛇过一条羽蛇,取其胆目……”
“鬼王,这世界还有鬼?”
老梧疑惑道:“鬼王你都不知道,他是除却圣皇海后之外,世间最有权势的人物。对了,笑笑的眼睛是为热毒所伤,这羽蛇之胆,恰能医好……”
“你不早说?”徐骄一头钻进草丛里。
早知那玩意儿有这种效果,即便它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今天也是它蛇生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