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荣女离去之后,下午病房内陆陆续续来了许多探望的人。
大多都是和王守川关系好的挚友,那种在一起可以随意吹牛打屁的挚友。
见王守川恢复得好,简单地关心了几句他的身体状况,叮嘱好好休息之后,一个个说得最多的,就四字。
“节哀顺变!”
身为王守川的挚友,王守川和妻子的感情毋庸置疑,更是他们许多人羡慕的。
嘴上少不了调侃,心里免不了酸酸的。
可当意外来临后,他们每一个人,都为夫妻俩而难受。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意外总是来得那么突然,而又毫无征兆。
朋友们诚挚的关怀,让王守川残损的心又被修补了一块,即使他们并非自己的朋友。
这其中的人,有曾经身为王万河时时常见的,有见过几面的,也有不熟悉的。
真诚做不了假。
父亲也是个充满魅力的人物啊,要不怎么会有如此多真心的好友。
送走了一众好友,病房里多了许多新鲜的水果、牛奶、零食,还有滋补品。
更有甚者,提出要让自己的妻子来帮王守川排解一下空虚和忧愁,遭到了兄弟俩的严词拒绝,并且劝那人珍惜家庭,珍惜爱情。
“你们想什么呢?我老婆是心理医生!”那人古怪的看着两人。
“喂喂喂,可不能想歪了啊!而且老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婆的职业!”
兄弟俩对视尴尬一笑,王佑川眼神中明显带了些责备。
真是的,明明知道你不早说!
王守川心虚的假装咳嗽两声,意图掩饰自己的无措。
我怎么知道他老婆是心理医生啊,上辈子老爸也没跟我说过这事儿啊。
还好他有八十五年的人生经验,别的不说,心理素质这一块绝对强硬。
“当然不可能想歪啦,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与其强加干预,不如顺其自然吧。对吧,佑川?”
王守川连忙将话题抛给了王佑川,眼神示意。
好在,王佑川很好的理解了王守川眼神中的深意。
“对对对,顺其自然最好,心病还需心药医,这心药还得靠我老哥自己。”
搪塞了过去后,那个朋友也不多待,又劝导王守川一句“生活要向前看”,离开了病房。
“老哥,你这些朋友都蛮真心的。”王佑川眼神里满是艳羡。
“是啊!你不也是吗,一起当过兵的都很靠得住嘛。”
“那是!”王佑川一脸得意,他对自己曾经当过兵的经历很是自豪。
下午的时间悄然而过,转眼便到了晚饭的饭点。
“老哥,晚饭我就不给你买了。妈说她做了饭,待会就送过来。”
王佑川刚才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早上的时候不是跟妈说了吗,让她不要累着,怎么又做饭了?”王守川皱着眉头。
在他的记忆里,金秀莲还是他的奶奶,家里只要有人生病,都会亲手做一顿饭。
可她最后......算了,先不想那些糟心事儿。
“哎,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妈。你让她闲下来,可能吗?”
一说到这事,兄弟俩都颇为无奈。
是啊,老妈的性子倔,压根不是他们两个儿子劝得动的,家里只有老姐王荣女才有这个本事。
真是奇了怪了。
一个下午,人来人往,此刻总算是安稳了会儿。
虽然都是挚友,但这么多人分批次的来,总是会感觉到疲惫。
“老哥,我去打点热水!”
王佑川提起热水壶,走出了病房。
就在王佑川离去不久,王守川就注意到病房门口,有陌生的母女俩不住地徘徊。
面容憔悴的母亲一手提着大果篮,一手牵着一个年纪不大、神色不安的小女孩。
她们看上去心虚且慌乱,每次一碰上王守川的眼神,就会不自觉地低下头。
看样子,她们这像是羞愧难当的表现。为什么会羞愧呢?
不等他做出猜测,王守川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病房门口传来了王佑川不满的声音。
“我...我们......”
那位母亲起初被吓了一跳,说话都不利索。
看清来人后,目光中先是惶恐,转为担忧,最后咬着牙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像是下定了决心。
“我们是来探望......”
然而,她话未说完,却被王佑川毫不留情的打断了。
“还嫌害我们家害得不够吗?”
“我不管你们是来干嘛,回去吧!这里不欢迎你们。以后都别来了,自讨苦吃!”
说完,王佑川转身进了病房,冷漠的话语像一把尖刀刺在那位母亲和女儿的心上,让母女俩沉痛得说不出话来。
看到王佑川重重地将热水壶砸在床头柜上,王守川眉头猛地一跳。
热水壶招谁惹谁了。
不过,这还是王守川第一次,看到王佑川生气的样子。
也许是以前做侄子的时候没机会见识吧。
“外面的人是?”王守川心里明了,还是问了一句。
“啊,老哥,你不用管!”王佑川的眉宇间很是烦躁,兴许对此确实不满。
“唉,让她们进来吧!”
“可是,老哥......”
“外面还有孩子呢,你这样让那孩子以后怎么办?”
王守川上辈子并不知晓这段过往,回家后长辈对此事都是闭口不提。
但是,尽管他对造成事故的一家人完全不待见,恨屋及乌,可孩子终究惹人心软。
他看着女孩不安、害怕、拘谨的模样,就会想起王慕萱那丫头失去爷爷的那段阴影般的回忆。
一想起,便让人心痛。
王佑川本来根本不打算放母女两人进来,可当他看到门口二人畏畏缩缩的模样,他不禁想:
万一以后,自己的妻女这样,他该当如何?
光是想想,他便悲痛地喘不上气。
“行吧!”在精神的反复折磨下,王佑川妥协了。
正当他要去唤母女俩进来时,却听到病房外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你们俩怎么不进去?”
“啊!阿姨好,我们只是...只是......”张欣兰支支吾吾地说不话来,她有些不太敢开口了。
“病人家属注意安静哦!”
“哦哦,好好,抱歉啊,护士!”金秀莲不好意思地道了声歉,旋即不由分说地拉着张欣兰进了病房。
小丫头有些害怕,手足无措的她只好紧紧地拽着母亲的衣角。
“老妈,你来了!”
王佑川看着老妈气势汹汹的样儿就有些发怵,低眉顺眼了许多。
“你们谁不让她们娘儿俩进来的?”
兄弟俩没想到,老妈一进病房就张嘴质问。
“我......”没办法,王佑川硬着头皮承认了。
“你是吧?长能耐了,我刚刚在楼下让她们娘儿俩上来,你不让进,不是打我的脸吗?”
金秀莲一手叉腰,挂在手上的餐盒晃荡晃荡的;另一手重重拍在了王佑川的后背。
“妈,让她们来探望干嘛?万一没安好心呢?”
王佑川嘴上是不服软的,就是没有底气而已。
“不不不,我们没有不安好心,我们,我们真的只是想要来探望的!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张欣兰连忙表态,她真的不是不安好心。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情难自已。
小丫头见母亲伤心至此,也跟着哇哇大哭。
但她似乎也知晓医院的规矩,哭的时候还不忘捂着嘴。
“我们......我们愿意赔付所有的医疗费,不管多少年,我都会尽力偿还掉所有的债务!”
张欣兰单薄的身体,好似风中漂泊无依的浮萍,却做出了坚定无比的决定。
她愿意撑起庞大的赔偿,她得为自己的女儿撑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