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河,要我陪着你吗?”
林伊萱问了一句,不过她并不认为王万河会答应。她觉得自家男人现在应该需要独处。
“好!”
林伊萱错愕一阵,她没想到王万河会同意,不过,无所谓了,这个时候,陪着他就是了。
回过身,林伊萱简单的向王佑川说明了情况,并拜托叔叔将乾元和慕萱先带了回去。
小丫头心有不舍,闹了一阵,但在哥哥的安抚下,总算稍微平静了下来。
此时的墓碑前,王万河和林伊萱静静地倚靠在一起。
称不上温柔的风吹起林伊萱的长发,凌乱的在空中舞动;吹起香炉里的香火,青烟蜿蜒飘走。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身后稀疏的人群完全影响不到他们。
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王万河终于是缓缓转过头,嘴唇抽动,双目含泪。
“老婆,我没有爸爸了!我以后,都没有爸爸了!”
此刻的王万河,他是一个失魂落魄的人,是一个失去背后港湾的人。
此刻的王万河,他想宣泄自己的情绪,释放出所有积压的苦楚。
此刻的王万河,想要找到一个值得信赖的依靠。
林伊萱和王万河相处有十几年了,什么时候见过王万河这般狼狈的模样?
很少。
这样的王万河,让林伊萱百般心疼。
她一把将王万河扯进了自己的怀中,如同一个母亲一般轻轻拍打着王万河的后背。
“不要怕!不要怕!以后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想哭,就好好哭一场。放心,旁边没人看着。”
其实,往来的人总有注意到王万河举动的。
但这里,是公墓区。
来这里的每一个人,或许都有着一段痛彻心扉的过往,没有人会嘲笑宣泄情绪的人儿。
也许是哭够了,也许是哭累了。
王万河终于从林伊萱的怀中起身。
他看到了林伊萱胸口的那一片湿润,有些尴尬,更多的是感激和爱意。
“伊萱,谢谢有你。幸好有你!我一定要护你一辈子!”
说完,王万河便转过头看向了父亲的墓碑,却没注意到林伊萱脸颊上飞出的两团红晕。
他抓过一瓶不知牌子的白酒,倒满了两个白酒杯。
“爸,你走的太突然了,我什么准备都没做。下次,要是有下次的话,下辈子,您记得提前跟我说声。”
“这杯酒,儿子敬您!没有您,就没有我!”
“哗!这酒真辣!真不知道您怎么爱喝这玩意儿,不过挺过瘾的,心情烦了的时候来两口挺舒服。”
“您说的话,我都记得,我向您保证,我一定和伊萱,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随后,王万河从地上站起身,取过另一只斟满的酒杯,把酒倒在了碑前。
“爸,这酒您喝着,我把白酒的盖给你开了,要是还想喝,您自己倒。想喝多少喝多少!我现在可管不了你了!”
王万河说着说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他连忙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爸,我和伊萱走了啊。您要是想我们了,就常回来看看,小心些,别吓着别人了。”
“慕萱那丫头特别想您,要是闲了,麻烦您多去她的梦里作作客,慕萱肯定很乐意的。”
“行了,没其他事了。我会常来的!”
说完,他搂过林伊萱,径直离去。
然而,他脸上不断流下的泪水,却证明了他并没有表面上那般洒脱。
很多人说,少年时期是最容易许下诺言的时期,但往往无法兑现。
因为那时的我们,没有实现诺言的基础,毫不客气地说,那就是一张空头支票。
或许你当时能信誓旦旦、大言不惭,但现实总是风霜多。
人到中年,就不轻易许诺了。
他们知道其中的责任,以及各种现实的困境所带来的干扰。
他们有很多的身不由己,有很多的无能为力。
不过,在明知这些的情况下,还愿意许下承诺,那么,你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地相信他。
王佑川为王万河夫妻俩留了一辆车。
回去的路上,林伊萱负责开车,王万河静静地靠在座椅上,面色微红,目光无神地落在车窗外蜿蜒的山路。
真正的放下,谈何容易。
到家后,王佑川一行人早已等候在此。
小院之中,还挂着白布长绫,王守川的黑白遗像,还端正的摆放在临时搭建的灵堂之上。
这套房产,算是老宅了。
一块土地上,建了两户人家。王守川和王佑川两兄弟一人一户,毗邻而住。
至于土地的所有权,已经从王守川的名字转为了王佑川的名字,这是王守川生前所交代的。
王万河也没有异议。他们一家人的感情很好,而且事情都分得明白,彼此之间也十分信任。
而王守川留下的其他财产,他在生前选择了均分成了三份,王万河、王佑川、王荣女各一份。
若是没有和睦的家庭关系作为支撑,这样的分配绝对会引发后续的一系列问题。
“万河,向前看吧。你爸也不希望你一直活在过去。”
王佑川担忧地劝慰着王万河,他多少能猜得到两人留在公墓的缘由。
毕竟,当初他的母亲,也就是王万河的奶奶去世时,他也是同样的表现。
“多谢了,叔叔!我和伊萱先带孩子回去休息,大清早的,他们也累了。”
“好,好。快去吧,别累着孩子。”
直到王万河一家关上了他们家的门,王佑川才将视线移向了灵堂上端正的遗像。
直到他的妻子曹夏玉凑到他身边,喊了他的名字,王佑川才回过了神。
“佑川,你也回来歇会儿吧!宾客那边暂时也不需要忙活了。”
曹夏玉心疼地嘱托着,王佑川表现得没事,但作为他四十多年的枕边人,曹夏玉看得出他已经十分疲惫了。
“啊,好。呵呵,人老了,还是得休息啊。”
至此,小院之中没了人。
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尚未撤去的临时灵堂。
在风吹下,白绫缓缓飘荡,向着内里收拢,似乎试图遮挡住灵堂上遗像的面貌。
即将进入门里的王佑川不禁回头望了一眼,最终还是面色复杂地进了房间。
其实,劝别人向前看的人,有可能,他自己只能可怜地活在过去。
因为他已经在人生的路途中,见到过太多的风景,已经累得不想展望所谓的未来了。
过往,可以是禁锢的束缚,也可以是日后回想起来的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