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墨幽的回忆时间转瞬即逝,陷入回忆中的闽墨幽手上控制着长命锁的力道也不自觉地松了松,但长命锁吸入的药粉发作也越发彻底,浑身的力道几乎降低到了一个底谷。
纵然她趁着闽墨幽追忆的这二三秒内企图用冲撞的身体对闽墨幽造成伤害,可惜实在无力,倒像是一个劲儿地想要往闽墨幽身上贴贴一样。
本来就已经将脸扭过去的语冰见状,更是忍不住将手搭在太阳穴边上,轻掩眼帘,暗自撇了撇嘴,偷偷在心里骂道:
所以说啊.......地痞流氓!
一个女混混,毫无得体的风范道德可言!
不堪入目!
闽墨幽那家伙怎么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他也不像是........饿到不行的样子。
分明养了一堆手下给他“排忧解难”,怎么好像随便一个女的贴上去他都要?
一个小混混都看得上?
嘁.......
在风范姐的世界里,风范强才是真的强——什么龙胤啊、会打架啊、实力比自己强啊什么的......
在风范姐眼里不值一提,
完全不配跟她魅力四射的风范相比!
小光则是惊讶于长命锁和闽墨幽的关系怎么这么快就变得这么好了?
原来新老板这么有魅力的嘛?
小光带入自己的感官一想——好像觉得闽老板好像确实挺有魅力的嘛~
彪子见状则是眉头一皱,看了眼傻不拉几的小光,心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忧虑......
这傻丫头,不知道在乐呵啥。
还得靠本大爷为她谋取终身幸福才是.......
才不是为了豪华版长期饭票更加牢靠。
两人一猫楞是没有一个看出长命锁与闽墨幽之间的关系十分恶劣,
长命锁声音气息软绵绵的谩骂,她们也听不懂啥,只当长命锁是川渝妹子,可以套用“打是亲骂是爱”的奇妙公式。
“就你*文明中浦*的叫闽墨幽是吧?”
“你*文明中浦*磨磨唧唧、犹犹豫豫、畏畏缩缩、猥猥琐琐的算哪门子男人?!”
“要杀要剐你敢不敢动手?!别想着把姑奶奶我抓了就能让你姑奶奶我屈服?我呸!”
长命锁朝闽墨幽伸长了脖子,
“来来来!朝这里砍!不砍你不是男人!杀了姑奶奶我,你敢不敢嘛?敢不敢!”
长命锁真的一心求死吗?
不,她惜命得很。
只不过她现在看不清闽墨幽的弱点,完全没有脱身之法,只好先习惯性臭骂他一顿,尝试激怒他,
让他露出破绽,或者让他顺势说出自己的目的,
收集足够的信息,进而再谋取逃生之计。
长命锁完全想不到闽墨幽抓她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先前闽墨幽对她的美色流露出的那种贪恋,以及闽墨幽提出的“我要你”,长命锁只当是闽墨幽戏耍她的伪装。
笑死了,怎么可能手底下有那么强势力的人会有这种低级趣味?
他现在还不愿意暴露出真实目的,想必图谋甚大........
真是个危险的男人。
“哦?杀了你?”
闽墨幽在长命锁“热情”的“贴贴”之下,从角色背景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低头,贴在长命锁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问道:
“那......你的奶奶怎么办呢?”
长命锁吓地也不“贴贴”了,也不泼辣骂街了,迅速起身与闽墨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眼里的惊恐神色一闪而过......
随即马上恢复正常模样,不屑地对闽墨幽翘起嘴角,
“什么奶奶?”
“姑奶奶我天生地养,从小就是个孤儿,靠着跟老鼠和野狗抢垃圾吃才活下来的,从来都没什么亲人!”
“你以为姑奶奶我有什么亲属?想用姑奶奶我的亲人来胁迫我为你做什么事情是吧?”
“笑话!你的算计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想不到吧?姑奶奶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从小就没见过爸妈!”
“姑奶奶我就没有软肋!没有让你拿捏的地方!”
长命锁说话的声音故意很大,好像声音大就有底气一样。
闽墨幽却是听出,她心里慌得厉害,变得有所顾忌,完全失去了先前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疯批样。
甚至用语言在刻意引导,说什么从小没见过爸妈——她确实从小没见过爸妈,也没有爸妈,刻意绕过收养她的奶奶,在言语上真假参半,企图让闽墨幽相信她是个孤儿的事实。
很不错的话术,
可惜她面对的是闽墨幽。
闽墨幽掐着长命锁的脸,将她的耳朵再一次靠近自己的嘴边——
想躲?不想听?
不行。
“哦?是嘛?”
闽墨幽笃定的语气让长命锁感到心慌,
“我可是听说啊......中浦区之前有一个老奶奶,卖手工油纸伞的,手艺很不错,做出来的伞又经典又好看还耐用,”
“听说她为人和蔼善良,做买卖时很诚信,也会时不时将伞无偿送给需要的人......尽管自己的生活过得很拮据。”
闽墨幽描述的形象在长命锁内心被不受控制的构筑着。
在将自己的心脏典当之后,在投入千相会后,历经无数险恶和尔虞我诈,好几年过去了,长命锁都快忘记奶奶的音容笑貌了.......
随着记忆的不断累积,奶奶与她的记忆被挤到了脑海的最深处——她忘记了奶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忘记了好多奶奶与她之间的点点滴滴........
她只记得有个和蔼的老奶奶在自己几乎还没有形成记忆能力时、在自己快要饿死冻死时,将自己抱回家收养,
一养,就是十六年。
她只记得那位老奶奶让自己喊她“奶奶”,
她只记得奶奶对她很好,她一定要报恩——却记不清奶奶对她到底有多好;
她只记得在她16岁生日那天,奶奶死了,因为她,
她只记得自己一定要救回奶奶,无论如何!
出来混社会后,谋生的经验和狡猾的图谋占据了她太多的脑力,她只能记下那么多了。
直到闽墨幽再提起——再提起那道身影,长命锁才得以顺着闽墨幽的话语,再次将模糊的身影构筑清晰。
“有一天,那个老奶奶路过一个垃圾桶旁,把一个被抛弃的小女孩带回家收养......原本就只能勉强维持自己生活的她,分明养不起这么个小孩,但她还是没忍心看着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在自己眼前流逝。”
“善良的她,一定想着:苦一苦自己,也要养活孩子吧?”
“听说她希望她收养的小娃娃能够平安长大,把自己祖传的一块银制的长命锁送给了捡回来的那个小女孩。”
“她将遇见小女孩的那天定为小女孩的生日,每年生日都会给小女孩买一个好看的小蛋糕,尽管她平时拮据到为了给养小女孩吃喝,时常自己饿肚子;
尽管她拮据到十几年都不再给自己添一件新衣服,只靠旧衣服缝缝补补,或者捡别人不要的布料、旧衣服来缝制又脏又旧的‘新衣’。”
“随着小女孩不断长大,那位老奶奶也不断老去,社会也在飞速发展,她的眼越发老花,她的手越发不麻利,也越来越多人看不上、不喜欢用油纸伞,做买卖也越发困难。”
“可是生活还是要过,小孙女儿还是要养,她只能越发起早贪黑,越发压榨自己的时间,越发卖力地用她沙哑的声音吆喝.......可是生活却越发贫穷。”
“好在,令她欣慰的是,她收养的小孙女儿很善良,也很孝顺,已经会给她打下手了,再过几年,等小孙女有了赚钱谋生的能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再苦一苦自己,几年就够——她大概是这样想的?”
“可惜,小孙女十五岁那年的某一天,她小孙女突然陷入昏迷,怎么叫也叫不醒。”
“直到她变卖了家里不知道多少家产,跪着求着医德算得上很不错的老医生去家里给小孙女儿看病,才将陷入昏迷好久的小孙女儿救醒——也正是那一次,查出来了她小孙女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经验丰富的老医生甚至断言,她的小孙女儿就活不过十六岁。”
“关于小孙女能活多久,那是老奶奶私下问老医生的——她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当年样貌如此精致的小家伙会被遗弃在垃圾桶旁边,她甚至无数次庆幸过自己能够收养一个这样可爱又孝顺的孩子。”
“老奶奶她也同样知道,无论她再怎么起早贪黑,无论她再怎么压缩自己的休息时间,她都不可能攒足够的钱,供小孙女儿治疗恶疾,甚至连给她续命几天都做不到。”
“‘多好的孩子啊’、‘她还那么小’、‘她的人生才刚开始’......大抵是怀着无数这样的念头,老奶奶明知不可为,却依然每日更加辛劳地工作,
除了制作油纸伞,她拾荒、扫大街......只要是能赚钱的,她不辞辛劳。”
“谁又知道她的内心有多么折磨与煎熬?她甚至还需要每天对着不清楚残酷真相的小孙女儿强露出笑脸,装作保持着对生活的热情与希望,装作像以前一样。”
“就这样煎熬地辛劳地一天过一天,她日日夜夜祈祷,祈祷老医生也有看错的时候........”
“直到她小孙女儿在十六岁生日那天,她还是没能攒够给她孙女买哪怕一瓶药的钱——她只好用攒下来的钱,买一个比以前都更好看的蛋糕带回家——小孙女儿大半年都没有再发病了,兴许小孙女儿看到蛋糕一高兴,病就好了呢?”
“直到她回到家看见小孙女儿再次陷入旁人叫不醒的昏迷,她求来的老医生也摇头叹息........”
“直到拜佛求神也不管用的她,急急忙忙跌跌撞撞上街企图能寻找救回小孙女儿生命的她......然后遇见了一个叫千相当铺的地方。”
闽墨幽一直讲到这里,才停顿下来。
声音轻轻的,没带什么感情,平铺直叙。
在场的都是龙胤,听得一清二楚。
语冰扭过去的头扭了回来,怜悯地看着长命锁,却强忍着保持面无表情的冷漠,原本脸上对长命锁的嫌恶之意消散了大半。
小光哭得稀里哗啦,嘴里叫着“那个老奶奶和她小孙女儿怎么那么惨啊......”,但看样子好像完全没把故事里的小孙女儿与长命锁关联起来。
彪子表示也就一般——也就跟他的彪子流浪记差不多惨而已——不是人类,也没有奶奶,就挺难共情的。
长命锁则是在闽墨幽不断的叙述中,身上的乖戾气儿一层层削减,
浑身颤抖得厉害,双眼里失去了平常的狡诈和精明,只有无尽的悲伤与痛苦,
“闭嘴.....闭嘴........”
她的小嘴发白,颤抖间无意识地张合,不断讷讷呢喃着:
“别再说了.......别再说下去了........”
泪水不知不觉地夺眶而出,从她的眼角淌下,滴落在闽墨幽的手背上。
闽墨幽当然没有管她——倒不如说这就是闽墨幽想要的效果。
看着长命锁仿佛置身寒风中一般蜷缩着,失去了一切伪装,回归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脆弱模样,
闽墨幽就知道,自己的一番话,成功地将长命锁最不想面对又淡忘了的深埋记忆,给一点一点挖出来了......
桀桀桀......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不!还不够!
想要驯服长命锁这匹小烈马,拨开她坚固的伪装,只是第一步。
接着,该下猛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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