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当然方便。”罗杰回答得干脆利落。
其实并不方便，因为伍白和他儿子就坐在罗杰对面。
“两位，我接个电话，刚出狱，去哪儿都得向社区民警报备一下。”罗杰捂住话筒，对父子俩解释道。
“没事儿，您忙您的，别把警察招来就行。”伍白赶紧点头，主动起身给罗杰开门，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在他眼里，罗杰自称刚出狱的那一刻，整个人物形象瞬间丰满了。
只有坐过牢的造假高手，才可能是个真正的行家。
罗杰走出屋子，电话那头已经换了人。
“罗杰，小米说你遇到大麻烦了，精神状态都不太稳定。是么？现在怎么样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说话的男人声音清冷，不是那种想象中居高临下的威严，反而莫名让人觉得亲切。
罗杰有些意外，没想到师妹动作这么快。
这漏风的小棉袄，关键时候倒挺顶用。
“领导，我……”罗杰开口想说“没问题”，话到嘴边却停住了。
他不知道师妹为什么会找外援，但如果真有破局的机会，或许就是现在了。
“我确实有点事，就是不知道您愿不愿意管。”
罗杰语气直白，带着些试探。
他期待着电话那头的回应。
然而，对方沉默了。
这就怂了？
罗杰微微失望，正准备挂电话，忽然听见对方悠悠开口：“你倒是说啊！”
“领导，刚才可能信号不好，我再说一遍。”罗杰赶紧挑重点，把涂警官和高总如何威胁自己的事大致复述了一遍，尤其强调了这两人有问题，建议严查。
“领导，您明白了吗？”罗杰问。
“别急着改口叫领导。”对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罗杰，我问你，你觉得这件事，错在哪？”
错在哪？罗杰心里一阵腹诽，总不能说是自己的错吧。
这事儿显然得高总和涂警官背锅。
“当然是那位指挥高总和涂警官的人，思想出了问题。”罗杰毫不犹豫地回答。
对方没有直接评价，只是用一贯的方式反问道：“那你觉得，最完美的解决办法是什么？”
罗杰本想含糊其辞，但对方明显鼓励他大胆些，便硬着头皮说道：“我觉得，最完美的方案就是高老师下来，您上去。”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喷茶声。
“胆子再大一点吧，罗杰，要不要去海外复建兰芳啊？”电话里传来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陆姥爷也在？”罗杰一下听出来了。
领导居然让老爷子参与这事，未免草率了些。
老爷子可是有说梦话的习惯，再加上师妹偷听梦话的癖好，这不相当于让两个人同时知道了吗？
“我们在小米家。”对方淡淡解释，“要不然，我不会打这个电话。”
“那替我谢谢陆姥爷和陆阿姨。”罗杰诚恳地说。
他暗自感慨，平时做人积德关键时刻真能管用。
“道谢就不必了，说到底你是受害者。不过我本以为你只会把视线放在小涂身上，没想到你格局挺大。”对方语气中透着些许欣赏。
“姥爷，你先出去一下，我跟罗杰聊点重要的事。”领导忽然换了话题。
“嗯。”老爷子应声离开，但临走前还不忘补了一句：“罗杰，你别怂，实在不行我去帮你找关系，国宝我都准备好了。”
罗杰忍不住笑了：“陆姥爷你冷静点。”
领导笑着送走老爷子，随后对罗杰认真说道：“目前有两个方案。第一，你直接回来，我把小涂处理掉，高总不会再为难你。
第二，你继续卧底。当然，原因我不能明说，但你应该能猜到。”
罗杰愣了一下，随后明白了。
他沉默片刻，最终给出了自己的选择。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全都要。”
领导笑了：“大胆一点说清楚。”
“我希望您处理小涂的同时，给我支持，让我完成卧底任务。”罗杰目光坚毅。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稳而欣慰：“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尽力而为吧。注意安全。”
回到房间后，伍白注意到罗杰脸上显露的放松神情，显然已经摆脱了之前的麻烦。
“警察没难为你吧？”他问。
“没有，我可是守法公民。”罗杰笑着回答。
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
伍白提议罗杰暂时在宁波找个落脚点，“张哥，你现在应该找个地方落脚，即便明天你进了宋老大的团伙，人家也不可能包吃包住。
哥，平时喜欢什么地方？我知道有个洗脚城……”
“咳咳！”罗杰干咳两声，暗示伍白收敛些，孩子还在旁边呢。
伍白讪讪一笑，尴尬地摆摆手，“行，我不多嘴了，一会儿带你看看。对了，这地方，报我的名字可以打九折。”
“那就多谢了。”罗杰摆出一副江湖侠士的模样，拱手致谢。
“客气啥。”伍白笑着回礼。
如果罗杰不是客户，他才懒得带路呢。
换作陌生人，罗杰恐怕已经对人说上一句：“老哥，你兜里这包烟，咋就跑我身上了？”才能换来类似待遇。
随后，伍白带着罗杰七弯八绕穿过几条小巷，最终抵达一幢大楼的三层，一家挂着橘色霓虹招牌的快捷酒店。
进入酒店后，罗杰心里一紧，却发现什么特别的场景都没有，就是正常开了间商务大床房。
送他到房门口时，伍白才解释：“张哥，这地方你得记住，老板娘是宋老大的女人，指不定以后要用到这里。”
罗杰默念了一遍“欢乐时光酒店”，觉得名字挺好记，联想一下“肉蛋葱鸡”就行了。
伍白还补充：“有啥需要直接找老板娘，混个脸熟。”
“放心，我懂的。”罗杰点头答应，回房间后立刻把情况同步给王小米。
此时，他家已经成了“作战指挥部”。
王小米听罗杰经历得这么刺激，干脆请假在家做军师。
不到两分钟，她就将附近派出所的最佳路线标在地图上发给罗杰，并提醒他换新手机和卡。
旧手机则需要开定位，以防万一。
不仅如此，深夜一点和凌晨五点，王小米还分别打电话，叮嘱罗杰检查楼道情况，防备突袭。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的罗杰与伍白见面。
伍白调侃道：“哥，昨晚你这也太拼了吧。”
“别误会，我只是没睡好。”罗杰赶紧解释。
“明白明白，张哥放心，我嘴很严。”伍白一脸坏笑，接着说道：“走吧，宋老大已经等着了。”
两人打了一辆出租车，一路驶出老城区，最终在新城区边缘的一座工业园外停下。
宋老大的瓷器作坊就在工业园里。
罗杰看着一车车外运的瓷器，咽了咽口水：造假都这么现代化，职业化了么？？？
“张哥，你是来学挣钱的，我就不多废话了。一会儿宋老大的人来接，你自己慢慢看。”伍白笑道。
“废话确实可以省，但起码得有点基本说明吧？”罗杰指着前方四层高、上千平方米的大楼问，“这全是宋老大的产业？”
“你想多了。”伍白摆摆手，“他只是挂了个实验室在厂子底下。真有这么大的厂，宋老大还需要找个宾馆老板娘？直接开歌舞团了。”
不一会儿，宋老大手下的人来了，是个灰围裙、满头灰尘的老师傅，看上去刚干完活。
“老钟，这位是张哥，之前那边的顶级造假高手，因为案底找不到工作才来投奔。”
钟师傅上下打量罗杰，疑问道：“这么年轻就坐过牢？”
罗杰面不改色，编了个故事：“我做了个康熙青花将军罐，卖三十万，结果被买家的孙女告了。赔不起钱，蹲了一年半。”
“有骨气！”老钟点点头，“不过先说明白，我们实验室没有五险一金，也没有底薪，工资计件，大家平均月入十万左右。”
罗杰撇嘴，平均十万？
还真敢画饼！
怕不是老板九十九万，九个工人瓜分一万，这么算出来的平均十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