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雪山出现在目光尽头,背着双肩包的黑衣男子哈了口热气搓手。
脚下,一株沾满白霜的小草静静生长。
噌。
匕首划过地面,将整珠小草连根铲起。
张开一个涂满特殊涂层的袋子,男子熟练的将小草放入,封口,保存。
“白艾草,性寒,可去热邪,第三珠了。”
男子正是西行的楚河,为了安全和速度,他动用了珍贵的一次性高空火箭舱,穿行数千公里,一头栽进天变前嘉峪关附近。
之后他一路向西,按图索骥,收集了一部分寒性草药,但都药性平平,连二品都没有一株。
这里的地貌实在太广阔了,大地宛若一望无际的岩石,突兀出现的湖水澄清明亮,但同时又没有边界一般,绕行需要极久。
置身辽阔的西北,他想起以前无数人们来此朝圣。
说这里的蓝天纯粹,信仰干净,人们的脸颊带着醉酒般的高原红,因为辐射强的缘故皮肤显得发黑,但是心却单纯。
同时,这里是天下龙脉之首,是西天王母和瑶池所在之地,有着地狱之门的禁地,有天狼和雪獒的传说。
他看着远处高大苍茫的昆仑山脉,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一股灼热剑气从他双腿处迸发,撕裂空气,整个人宛如一柄利剑疾行。
本以为最多几个小时就可以赶往雪山脚下。
可很快他就有些想骂娘。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半点不假。
“古人诚不欺我。”楚河长叹一声。
嗯?
四周悄然无声,冷风嗖嗖而动,耳窍里传来呼呼的风声。
一切似乎很正常。
楚河挑眉,正常的有些反常,什么时候风声能突破护体劲力的防护,让耳边响起噪音。
一道黑点从远处极速掠来,楚河拔出身后猩红战剑,目光冷冽。
剑技?破旋。
红色战剑滴溜而转,滞空蓄势一息后破空离去。
旋转的风暴携带高压一路碾过地面,一条剑路笔直撞向来者。
黑点不躲不避,同样极速撞向战剑。
嘭!
战剑随着巨响被高高击飞,笔直剑路被硬生生斩断。
楚河眼神一凝,看向面前背生双翼的男子,右手伸出召回战剑。
宛如鸟人的男子留着一头细腻光亮的棕色长发,双翼羽毛丰满柔软,一双鹰瞳毫无波澜,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一张雪白大弓。
楚河被鸟人气机锁定,浑身皮肤战栗起小点,汗毛发冷竖直,这是狙击枪都无法带来的恐怖窒息感。
鸟人面无表情,轻轻松开弓弦后转身展开双翼。
超越音速的弓箭破开音障,笔直射向楚河心脏。
剑技?琉光连斩。
楚河双手握住剑柄,全身劲力汇聚一堂飞速劈砍,四道泛红色凝实剑气从手中斩出,与飞来的利箭撞在一起,恰好同时抵消。
准备离开的鸟人回过头,鹰瞳注视着楚河微微颤抖的双手,再度取出雪白大弓拉开一个满月。
雪色长箭发出一声清凉鹰鸣,射出的箭身之上瞬间张开一双宽大雪翅,庞大的箭压让辽阔的大地更显清广。
利箭宛如一只凶禽飞来,楚河却闭上了眼睛。
手中战剑瑟瑟发抖。
惧怕?
不。
是渴望已久。
枷锁境圆满的气息肆无忌惮释放而出,大量劲力涌入战剑化为剑气,泛红色的战剑颜色变深些许,随后被紧紧握住。
三葬剑法?漠杀。
冷漠的剑意无情渗出,远处的鸟人鹰瞳瞬间凝滞。
一道浑身蒸腾着杀气的身影从天而降,浑身力量聚集双手扎在凶禽之上,雪白长箭被剑尖精准扎透炸开,一路嘹亮的鸣叫发出死亡的悲鸣。
楚河将背包和外衣远远扔在身后,露出只穿着一件无袖带扣马甲的单薄身形。
一条条筷子粗细的蜈蚣疤痕在他双臂和扣下露出的部分交替缠绕,新的疤痕遮盖住旧的疤痕,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宛如戏弄橡皮泥的孩子将泥巴层层用掌心拍在一起。
很难想象这个人经历了什么样的酷刑才能留下如此痕迹,凌迟三千刀恐怕也不过如此。
看见如此有趣的土着,鸟人终于露出一丝表情。
不过,这种表情仅仅是嘴角的戏谑而已。
“终究还是幸运的遇到了一只像样的猎物。”鸟人露出笑容,双臂肌肉高高鼓起,再次挽起雪白大弓。
楚河浑身充满战意,那股子在古战场遗址磨练出的杀气也随着伤疤的裸露初现狰狞。
“这才是战斗。”楚河小声说着,浑身力量止不住上涌翻腾。
心脏砰砰跳动,血液前所未有的欢喜流畅。
灼热剑气从双腿迸发,剑步踏出,楚河握剑冲锋。
鸟人目光睥睨,手中大弓接二连三射出罡气凝成的箭矢,陆仙三境的气息显露无疑。
这是一次跨种族的越阶之战,双方层次完全不对等。
楚河施展身法辗转腾挪,手中战剑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和准头,每一次都能将箭矢斩断。
但鸟人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气定神闲的拨动弓弦,便将他牢牢逼出方圆一里,始终不得存进。
这是将他当成猎物在戏耍。
楚河没有恼怒,他很少愤怒,因为那样他会失去理智。
而失去理智的人,和狂怒无能的野兽没有什么分别。
终于。
一剑斩破箭雨的缝隙,楚河猛地跨出一步,疾行数百米。
剑步?瞬至。
鸟人一愣,随后用双翼意识护住自己。
在被击飞的一瞬,他仍没想到楚河为何能瞬间突破他的箭圈。
望着染血战剑泛红色的剑身变深两分,鸟人不再平静。
没有花里胡哨的语言,没有发狂的谩骂。
鸟人含怒出手,但这一次他全力以赴,扔掉弓箭的他凝聚出双爪,第一次近身出手。
楚河看着不过是羽翼破损一些的鸟人,深吸一口气提剑和其对拼在一起。
鸟人的利爪和战剑碰撞出火花,上百次交锋后,鸟人拉远距离。
“你的剑有问题,不然你不可能撑这么久。”
楚河咽下嘴里的学沫,咧开染红的血嘴笑道:
“答对了,而且有奖。”
鸟人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可强大的实力让他压下了自己的直觉。
错觉罢了。
下一瞬,他的鹰瞳里身影闪烁。
楚河动了。
他用战剑划破手心,大股大股的血液瞬间流出。
鸟人拉开大弓,再度释放出张开双翅的雪白飞箭。
战剑如饮血般迅速变的鲜红,楚河一步跨出,浑身剑意凝聚到一点,剑气被压缩压缩再压缩,直到临界点的一瞬轰然释放。
三葬剑法?葬人剑。
饱含杀意的剑气瞬间斩杀雪白飞鸟,楚河气势攀升至巅峰,猩红战剑刺穿鸟人身体。
血洒长空。
鸟人捂着伤口飞速逃离,双翼尽可能拍打起节奏,可是腹中伤口却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吸力。
楚河面无表情的握着战剑,猩红战剑蒸腾起丝丝缕缕的鲜艳气息,宛如干涸多年的湖泊重迎甘霖。
鸟人面露恐惧,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可生命力的迅速流逝让他虚弱到无法说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去。
毫无生命气息的尸体倒在地上,油腻光亮的羽毛失去光泽,稳如苍白的石灰,风一吹便无影无踪。
感受着手中战剑传来的饱腹感,楚河终究还是面露不忍。
这剑是一把凶剑,威力极强,可以极大增幅他的剑气,甚至让他领悟了传说中的剑意,可以越阶而战。
但同时,他的心智也每日都受到杀戮意志的侵蚀。
但他还是选择了接受小师弟送的这柄剑。
这个世界,除了自己的力量可以信任,其余的外力都如同湍急河流的浮萍般脆弱不堪,稍有波澜便会化为一场空。
虽然三葬剑法是一柄双刃剑,伤敌先伤己。
修炼至最后甚至比那一式残缺剑法离殇还要来的代价大。
但是他清楚,自己别无选择。
因为末日降临时,城市会瓦解,大地会遍布尘埃,没有多少灵魂会得到救赎。
一抹金光出现在眼前,楚河抬起头,黄昏暖光照在皑皑雪山峰顶,是他大学时代一直念念不忘的日照金山,没想到今日看见,兴之所至,他笑着念道: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昔我梦矣,今我娶兮。”